正面战场的厮杀,因那支突然出现的江湖援军搅乱了“玄龟”侧翼而稍缓,但远未停歇。硝烟依旧呛人,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木子伊率领的十六人斩首小队,此刻已悄然潜行至距离神秘组织营地核心区域不足百丈的一处巨大、焦黑的乱石堆后。从这里望去,能清晰地看到那座被层层黑雾和扭曲能量环绕的中央营帐,以及营帐前空地上,那颗悬浮在半空、正与天空中黑暗光柱共鸣、不断吞吐着暗红与漆黑能量的“源核”晶体。晶体下方,是一个更加复杂、令人望之心悸的深红色法阵,法阵周围,八名气息阴森的黑袍主祭正盘膝而坐,全力维持着仪式。
而在营帐入口处,一个身披厚重黑底金纹斗篷、身形高大、脸上覆盖着狰狞青铜面具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中“巡天炎雀”与黑暗光柱的激烈对抗。他的双手拢在袖中,看似平静,但木子伊却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晦涩的邪异力量,正以他为中心,隐隐操控着整个营地的能量流向和仪式进程。这,就是神秘访客口中的“尊者”!
营地内的守卫异常森严,除了那八名主祭,还有数十名气息精悍、眼神空洞的黑袍武士来回巡逻,更外围则有大量被能量控制的灰道或“暗鳞”溃兵,如同傀儡般游荡。强攻,绝无可能。
“盟主,能量屏障太强,我们带的‘破阵锥’和‘匿踪符’最多只能让我们靠近五十丈,再近必然被发现。” 一名精通阵法探测的亲卫压低声音,面色凝重。
木子伊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对策。就在这时,他怀中那枚与神秘访客联系的传音玉符再次微微一热,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木盟主!地面战场变故!那支江湖援军的首领,正在阵前呼唤你的名字,声称是你的故人!他……他提到了‘断刃谷’和‘血月之誓’!”
“断刃谷……血月之誓?!” 木子伊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被血与火掩埋的往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七年前,他还不是木子伊联盟的盟主,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满腔热血的年轻游侠。在一次追查边疆异族与中土败类勾结的走私案时,他误入陷阱,被困在西北绝地“断刃谷”。追杀者如影随形,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就在那个血色月夜,他遇到了同样被仇家追杀、逃入谷中的另一个年轻人。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在绝境中相互扶持,背靠背血战,凭借着一股不屈的狠劲和彼此的信任,竟奇迹般地杀出重围,反杀了追兵。月下,两人浑身浴血,对着那一轮殷红的残月立下誓言: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联手涤荡世间不平,扫除那些藏于阴影中的罪恶。随后,因各自肩负的秘密任务和追杀未绝,两人不得不匆匆分离,只约定将来以“断刃”为记,血月为证,再聚首时,便是并肩作战之日。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厉寒锋”!一个如同他手中那柄狭长快刀般冷冽的名字。
后来,木子伊历经磨难,逐渐在Z省站稳脚跟,创立联盟,也曾多方打听“厉寒锋”的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他一度以为,那位血月之夜的生死兄弟,早已陨落在江湖的某个角落。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此刻,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和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誓言!
“厉寒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木子伊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持。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阻碍,望向正面战场的方向。难怪那支队伍的作战风格如此狠辣精准,带着浓烈的江湖草莽气息,却又有一股军中才有的令行禁止的影子!
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恰好在这个生死关头?是巧合,还是……?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木子伊毕竟是木子伊,多年的领袖生涯让他迅速压下翻腾的情绪。无论厉寒锋因何而来,此刻他出现在正面战场,牵制了“玄龟”部分兵力,缓解了联盟的压力,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以这种方式公开呼唤自己,显然是有意表明身份,传递某种信息。
“告诉云先生,确认对方身份,但保持警惕,问清来意。另外……” 木子伊快速通过玉符传回指令,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问问他,对黑风峡和这里的‘仪式’,知道多少?有没有……快速潜入核心区域的办法?”
他隐隐有种感觉,厉寒锋此刻出现,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帮他解围,更可能与这黑风峡的惊天秘密有关!七年前,他们追查的走私案背后,似乎就隐隐牵扯到某些涉及古老禁忌的违禁品……
玉符那边沉默了片刻,很快回复:“对方回应:确是厉寒锋。他说……他知道‘源核’,知道‘尊者’,也知道一条被废弃的、通往营地地下排水系统的密道,或许能避开大部分守卫和能量监测。但他要求,必须与你当面确认细节。”
地下密道?木子伊心脏猛地一跳!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直抵核心的捷径!
风险巨大。厉寒锋消失了七年,此刻突然带着一支精锐出现,又恰好掌握如此关键的密道信息……这太巧合了。若是陷阱,他们这十六人进去,就是自投罗网,万劫不复。
但……若是真的呢?这可能是摧毁“源核”、扭转整个战局的唯一机会!而且,“断刃谷”的生死与共,“血月之誓”的铿锵回声,在他心中依然有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愿意赌一把,赌那份在绝境中结下的情谊,尚未被时光和利益彻底磨灭。
“让他过来!到坐标……(他报出一个靠近他们藏身地的安全坐标)注意隐蔽,只许他一人前来!” 木子伊终于做出决定,语气斩钉截铁,“其余兄弟,原地警戒,准备接应。若情况有变……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看向身边的亲卫们,眼中带着决绝。
亲卫们重重点头,默默握紧了武器,分散到乱石堆的各处要害位置。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战场上的喊杀声、天空中能量对撞的轰鸣、营地里诡异的吟唱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木子伊靠在一块滚烫的岩石后,手抚着“青冥”剑柄,目光死死盯着约定的方向,脑海中不断闪过七年前那个血色月夜,那张年轻、冷峻、却带着真诚笑意的脸庞……
约莫一刻钟后,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乱石堆的边缘。他穿着与普通江湖客无异的灰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蓑衣,脸上带着遮掩面容的斗笠和面巾,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让木子伊瞬间确认——就是他!厉寒锋!虽然更添风霜,眼神更加深邃锐利,但那独特的、如同寒潭藏锋般的气质,未曾改变!
“木兄,别来无恙。” 来人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却依然带着一丝熟悉的沙哑和冷冽。
木子伊缓缓站起身,从岩石后走出,挥手示意亲卫们稍安勿躁。“厉兄,七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只是没想到,重逢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
厉寒锋隔着数丈距离,仔细打量了木子伊一番,目光在他染血的战甲和疲惫却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眼中似乎也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被凝重取代:“世事难料。木兄,长话短说。我知道那条密道,是因为这些年,我一直追查当年‘断刃谷’之事背后的黑手,最终线索指向了这里,指向了这个所谓的‘尊者’和他背后的‘幽冥殿’。他们图谋的,远比我们当年想象的更加可怕。这条密道,是我耗费数年时间,牺牲了数名好兄弟,才探查清楚的唯一生路,也是死路。”
他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密道入口在营地西侧三百步外,一处被山洪冲垮的旧河道乱石下,极其隐蔽,且有我设下的特殊禁制掩盖。密道直通营地地下排水主渠,可绕过大部分地面守卫和能量节点,出口就在中央营帐下方十丈处的一处废弃检修井。但里面并非坦途,有‘幽冥殿’设置的阴魂陷阱和腐蚀毒瘴,且出口附近必有守卫。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看向木子伊:“‘尊者’本人,极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地面的剧变和‘源核’的波动,此刻或许正守在‘源核’旁边,等待最后时刻,或者……准备撤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木子伊听完,心中疑虑稍减,但警惕未消。厉寒锋的解释合情合理,尤其是对“幽冥殿”和“尊者”的称呼,与神秘访客提供的信息部分吻合。
“你带来的那些人……”
“是我这些年暗中聚集的、同样与‘幽冥殿’有血仇的兄弟。他们可靠。” 厉寒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地面战场,他们能帮你拖住一部分压力。但关键,还在你我这里。木兄,当年‘血月之誓’,我说过要与你并肩作战,涤荡阴影。今日,便是践行誓言之时。你,信我吗?”
信吗?
木子伊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看着远处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光柱,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与惨叫。
他没有过多犹豫,伸出了手:“断刃未折,血月仍在。厉兄,前路艰险,你我……再次并肩!”
两只曾经在绝境中紧握的手,跨越七年的时光与生死,在这血火炼狱的边缘,再次紧紧握在一起。
身份揭晓,带来的不仅是旧识重逢的震动,更是一条通往最终决战核心的险峻密道,和一个潜藏了七年的惊世秘密。木子伊与厉寒锋,这对血月誓言的兄弟,能否沿着这条危机四伏的地下之路,成功抵达“源核”之前,完成那最终的一击?而“幽冥殿”和“尊者”,又是否早已张网以待?一切的答案,都将在这条黑暗的密道尽头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