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维洛克站在测试场中央，看着五米外倒下的防护傀儡。
那东西胸口的核心护盾彻底熄灭了，金属外壳上爬满蛛网般的灰白色裂纹，还在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那是残余的寂灭能量在继续侵蚀。
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发丝封印触感温润。
“测试结束，时间记录：下午三时四十七分。”
声音很平，像是在念实验室的操作规程。记忆宫殿关于巫术测试的内容在记载着。
【测试序列：三年期综合评估-第七轮】
【日期：巫师历年，深秋，第41日】
【环境：碎片平原，静默石林边缘，自建三号测试场。气温12度，能量背景波动：低。】
记录完，他抬眼看向测试场。
场地不大，百米见方。四角立着粗粝的黑石桩，上面刻着基础防护符文，这是他三年前用三百贡献点从后勤区换来的模块化组件。
地面铺着灰白色的碎石，现在碎石上有焦痕、裂痕，还有几处呈现诡异的灰败色。
除了倒下的傀儡，场边还有几个标靶。岩石靶被洞穿了，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留下光滑的灰白内壁。
金属靶表面坑坑洼洼，每个坑里都残留着暗沉的色泽。合成材料靶最惨，直接碎成了十几块，断面粗糙。
维洛克走到傀儡旁边，蹲下。
左眼的衰败视觉自动开启。世界褪去色彩，变成能量流动的脉络。
傀儡内部原本明亮的能量线路现在彻底暗淡，几条主线路呈现出“断裂”的能量痕迹，不是被切断，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瓦解了。
“命中位置：胸口护盾核心节点，左肩能量传输枢纽，右膝驱动关节。”
“护盾崩溃时间：2.4秒。关节失效时间：累计3.1秒。”
他伸手按在傀儡胸口。
皮肤接触金属的瞬间，灰白色的能量纹路在他手背上微微亮起。
一缕极细的寂灭能量从他指尖流出，渗入傀儡外壳的裂纹。裂纹立刻向周围延伸了半厘米，然后停止。
“侵蚀持续性：中度，单点命中后可维持自主侵蚀约四分钟。”维洛克写下，“对无生命构造体效果显着。”
回到测试场中央，维洛克闭上眼睛。
三秒钟后睁开，眼神变得专注。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向五十米外一个完好的岩石靶。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只是抬起，然后——
左眼的瞳孔分裂成内外双环，世界在他眼中变成脆弱线条织成的网。岩石靶上浮现出七个淡红色的光点，那是能量结构最薄弱的“节点”。
指尖，一缕灰黑色的能量开始凝聚。
不是喷射，不是发射，而是像从指尖“生长”出来一样，缓慢、稳定地延伸成一根细针。针的尖端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所过之处，光线都暗了一分。
1.1秒。
细针脱离指尖，无声地划过二十米距离。
命中岩石靶正中央的红色光点。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岩石表面先是出现一个针尖大的黑点，然后黑点周围开始迅速灰白、粉化。
灰白色像水渍一样蔓延，三秒钟后，一个碗口大的孔洞出现在靶子上，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世界上“擦除”了。
维洛克放下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检测水晶。
水晶表面浮现出淡蓝色的数字：
【单次攻击伤害系数：324度】
维洛克看了一眼，记下。
“测试项目：寂灭解构，第七十三次实战模拟。”
“蓄力时间：1.1秒。飞行速度：约每秒六十米。破坏表现：对标准花岗岩靶，单发贯穿，侵蚀孔径十八厘米。伤害系数：324度。”
他停顿一下，补充：“当前稳定输出区间：310-340度。”
记录完后，他看向场边的另一个靶子，那是一块悬浮的淡蓝色水晶，表面流转着一层薄膜般的护盾。
一环标准能量护盾模拟器，租赁一天要八十贡献点，内置伤害吸收计量功能。
这次他没用手指。
左眼锁定水晶护盾上的三个节点，呈三角形分布。维洛克只是动了动念头，三道比刚才更细的灰黑色丝线从身周浮现，几乎同时射出。
第一道命中护盾顶部节点，护盾光芒闪烁，水晶表面浮现数字：【127度】。
第二道命中左下节点，护盾开始暗淡，数字跳动：【累计241度】。
第三道命中右下节点，护盾发出轻微的“啵”声，像是肥皂泡破裂，彻底消散。数字定格：【累计367度，护盾瓦解】。
三道攻击前后间隔不到半秒。
水晶靶暴露出来。
第四道丝线随后而至，命中水晶本体。水晶表面立刻爬满灰白色裂纹，然后“咔嚓”一声，碎成十几块，落地时已经变成毫无光泽的灰色石头。
碎裂前最后一刻，计量数字跳到：【单目标累计伤害：691度】。
“对一环标准能量护盾，”维洛克记录，“需累计约370度伤害可瓦解，约等于2.2发命中关键节点。对无防护实体目标，单发324度可致结构崩解。”
他合上笔记本，塞回怀里。
324度。这个数字在他脑中转了一圈。
常规一环巫师的伤害系数在200-300度。远征军筛选过的精英，能到200-500度。
他的“寂灭解构”稳定在324度，刚好卡在精英门槛的偏低位置——够用，但不算突出。
真正的价值在于特性：侵蚀性、持续性、对防护结构的针对性穿透。这些无法用简单数字衡量。
但数字本身也有意义。它意味着，至少在基础威力上，他这三年筑成的矛，已经达到了参与远征的最低标准。
测试结束后的清理工作花了半小时。维洛克把报废的傀儡装进储物袋——这玩意儿还得还回去，虽然坏了，但核心部件也许能抵部分租金。
做完这些，他盘膝坐在测试场中央，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巧的金属圆盘。
圆盘巴掌大，表面蚀刻着复杂的符文。维洛克将一丝寂灭能量注入中心节点，圆盘立刻亮起，投射出一片淡蓝色的光幕，上面滚动着数据流。
【个体状态监测报告-第1095日】
【绑定对象：维洛克·布莱克威尔】
【检测时间：巫师历年深秋第41日，测试后】
光幕上的文字一条条跳出：
精神力：104.7刻度
体质：58.9（月均增长0.33，超预期7%）
肌肉组织能量浸润率：22.3%
骨骼抗冲击系数：基准值131%
细胞能量化倾向：低于阈值，安全
代谢-能量循环同步率：87%，评级“良好”
特殊视觉负担指数：较基准下降41%
维洛克快速浏览，目光在“体质58.9”上停留了一瞬。
三年前是46.3。三年涨了12.6，目前还在低级快速提升阶段。最重要的是，监测显示没有恶性侵蚀，能量和肉体还在良性互动。
他关闭圆盘，站起身，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
他握了握拳，尝试调动寂灭能量向拳锋汇聚。灰黑色的能量开始在手背凝聚，皮肤下的纹路亮起，但只持续了0.4秒就溃散了。
“灰烬重击，雏形第三版。”他低声说，“维持时间不足，能量输出不稳定。”
这技巧还上不了台面。即便勉强成型，预估伤害系数也不会超过150度——远低于巫术攻击，只能作为极端近身的补充。
维洛克松开拳头，能量纹路暗淡下去。他把金属圆盘收好，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起身离开测试场。
734号塔楼在三区边缘，灰黑色的石质外墙爬满细密的能量传导纹路。维洛克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沿着螺旋石阶向上走。脚步声在塔内空洞地回响。
工作间在三层。
他推开门，墙上的感应符文自动亮起。淡白色的光照亮房间。
工作台靠窗，宽大厚实。上面摊着七八张图纸，墨水瓶、绘图尺。
墙角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储物柜，表面贴着标签：“实验材料”、“样本与标本”。
维洛克脱下长袍挂在门后，走到工作台前。
台面正中是“侵蚀护盾”的第七版模型图。他坐下来，盯着那些复杂的线条看了几分钟，然后他抬眼看向墙壁。
那里钉着一张简单的图表，标题是《伤害系数提升路径推演》。上面画着几条曲线，标注着不同改进方向可能带来的增益：
· 节点优化：预计提升10-20度
· 能量压缩：预计提升30-50度（风险：模型稳定性下降）
目前324度，通过技术优化最多能到370-390度。想突破400度，进入一环精英的中上游水平，需要更根本的突破。
他放下笔记，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棱堡的夜光符文亮起，把第七区的塔楼群落勾勒成剪影。
远处契约广场的方向，又有新的光柱升起。
维洛克看了几秒，收回目光。
他重新摊开“侵蚀护盾”的图纸，拿起绘图尺和细笔。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三年了。
“寂灭解构”成了，324度，够用但不够强。
体质提升了，但离真正的炼体巫师还很远。
防御巫术卡在第七版，移动、侦查、范围攻击连雏形都没有。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发丝封印。温润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像是一个安静的锚点。
维洛克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棱堡依旧灯火通明，新的光柱又在升起。这个世界不会停下来等他。
他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回到工作台，重新拿起“侵蚀护盾”的图纸。
夜还长。
至少今晚，他还能再调整一次能量节点的排布，试着把那该死的第七版模型往前推一点点。
窗外的光柱明灭交替，像是这个世界永不停止的心跳。而在734号塔楼里，灯光一直亮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