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黄牛入户,新愿生芽
天刚放亮,崔杋就揣上钱袋往外走,沈未央拎着个布包追出来,里面是两个红糖枣馍和一小罐水。“路上吃,”她把布包塞进他手里,“看牛时仔细点,别被王大爷糊弄了。”
“放心吧,”崔杋拍了拍钱袋,铜子儿在里面叮当作响,“我前阵子就跟李叔学了看牛的法子,看牙口、看蹄子,保准挑头最壮实的。”他忽然挠挠头,“你真不跟我一起去?王大爷家的闺女说,她新绣了个荷包,想让你看看花样。”
“不去了,”沈未央笑着推他,“家里的麦子还得翻晒,万一遇着变天就糟了。你早去早回,我在家给你炖鸡汤。”
崔杋走后,沈未央把院里的麦粒摊开,用木耙子细细搂匀,阳光落在麦粒上,金闪闪的像撒了层碎金。她边干活边哼着小调,是娘教她的《采桑曲》,哼着哼着,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想着家里很快要添头黄牛,往后种地能省劲,崔杋就不用再那么累,心里就像揣了块暖炉。
日头爬到竹匾高时,麦粒晒得发烫,沈未央正打算进屋歇会儿,就听见院外传来“哞”的一声牛叫,接着是崔杋的大嗓门:“未央,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她赶紧迎出去,见崔杋牵着一头小黄牛站在门口,牛身上的毛油光水滑,眼睛亮得像两颗黑琉璃。“这头牛才两岁,牙口正好,”崔杋拍着牛背笑,“王大爷说它能拉车能耕地,还听话得很。”
小黄牛像是认生,往崔杋身后缩了缩,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沈未央从灶房端来半盆清水,凑过去递到牛嘴边,牛试探着舔了两口,忽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痒得她直笑。“果然听话,”她摸着牛毛,软乎乎的,“给它起个名吧?”
“叫‘壮壮’咋样?”崔杋脱口而出,“盼它长得壮壮的,多干活!”
“俗是俗了点,倒也实在。”沈未央笑着点头,“我去给它搭个牛棚,就在院角那片空地上,正好能挡雨。”
两人说干就干,崔杋去后山砍了几根粗木头当柱子,沈未央把家里的旧茅草翻出来,晒得蓬松柔软。壮壮就拴在旁边的桃树上,看着他们忙,时不时甩甩尾巴,嘴里嚼着沈未央递的嫩草,倒像个懂事的孩子。
牛棚搭好时,日头已经偏西。崔杋把壮壮牵进去,铺了层厚厚的干草,又给它添了把麦麸。“你看它吃得多香,”他蹲在牛棚边笑,“以后有它帮忙,秋收时准能快一倍。”
沈未央端来炖好的鸡汤,放在石桌上:“先吃饭,看你累的。”鸡汤里飘着葱花,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是她特意给崔杋补身子的。
两人坐在石桌旁,就着夕阳喝汤,壮壮在牛棚里嚼着草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给他们伴奏。“对了,”沈未央忽然想起什么,“王大爷家的闺女真让我看荷包?啥花样的?”
“哪有什么荷包,”崔杋挠着头笑,“我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又怕你嫌路远,才编的瞎话。”
沈未央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就你心眼多。”她舀了勺汤递到他嘴边,“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夜里,两人坐在凉棚下乘凉,壮壮在牛棚里打了个响鼻,声音憨憨的。崔杋靠着柱子,给沈未央讲去王大爷家的趣事——说壮壮是王大爷家最疼的牛犊,临走时王大爷媳妇还抹眼泪,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待它。
“你说,”沈未央忽然抬头看他,“等明年,咱们要不要再添点啥?”
“添啥?”崔杋没反应过来,“再买头猪?过年能杀肉吃。”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轻轻掐了他一把:“我说的是……是像壮壮这样的活物,却比壮壮小点儿,会哭会笑的那种。”
崔杋愣了半天,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像要炸开:“你、你是说……”他激动得说不出话,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汗把她的手都濡湿了,“未央,真的吗?咱们……”
“看你急的,”沈未央抽回手,脸颊烫得能烙饼,“我就是随口说说,哪有那么快。”
可她心里却像撒了把种子,悄悄发了芽。看着崔杋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壮壮在牛棚里安稳地打盹,看着院里晒得金灿灿的麦粒,忽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一点点添新物,一天天盼新事,像滚雪球似的,把平淡的日子滚得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暖。
崔杋忽然起身,往灶房跑:“我去给壮壮再添点草,它今天赶路累了。”他跑了两步又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个得了许诺的孩子,“未央,你刚才说的话,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沈未央笑着点头。
月光落在牛棚上,茅草顶泛着淡淡的银辉。壮壮打了个哈欠,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沈未央靠在凉棚的柱子上,听着崔杋给牛添草的动静,心里像被鸡汤暖过似的,软乎乎的。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不光有黄牛拉车的“咯吱”声,有新麦面的甜香,或许还会有婴儿的啼哭,混着他们的笑声,把这小院填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半分冷清。
夜风带着麦香吹过,掀动了沈未央鬓边的碎发。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盛大,而是这样一点点的添置——添一头牛,添一个盼头,添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带着烟火气的未来。而这未来,就在壮壮安稳的呼吸里,在崔杋笨拙的欢喜里,在她悄悄发芽的期待里,正慢慢长成想要的模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