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是你回来了吗?”
曹癞子疼得龇牙咧嘴,听到他娘的声音,还是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娘!是我!我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个刚被揍得半死的人。
周芊芊站在他旁边,捂着口鼻的手就没放下来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院子里那老太太一听儿子应声,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狗儿啊,你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娘都担心死了!你这一大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去赌了?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玩意儿沾不得啊……”
“没赌没赌!”曹癞子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得意,“娘,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老太太摸索着从凳子上站起来,颤巍巍地朝着门口方向伸出手:“啥好事儿啊?是不是弄到钱了?”
“比弄到钱还好!”曹癞子嘿嘿一笑,伸手推了推旁边僵立着的周芊芊,“娘,我给你带了个媳妇儿回来!”
周芊芊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她心里那股火“噌”地又冒了上来,但看着曹癞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那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声音都变了调:“啥?媳妇儿?狗儿,你说啥胡话呢?你哪来的媳妇儿?”
“真的!”曹癞子拍着胸脯保证,“娘,你看,这不就在这儿站着呢!”
他说着,又用力推了周芊芊一把:“愣着干啥!过去啊!让我娘看看!”
周芊芊被他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老太太身上。
她赶紧稳住身形,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屋檐下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上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堆破布条子拼接起来的,油腻腻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补丁摞着补丁,散发着一股子经年累月的酸腐气。
那双伸出来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皮肤干瘪得像老树皮。
她身上那股味儿,混合着汗臭、霉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酸馊气,直往周芊芊鼻子里钻。
让她去碰这么一个脏东西?
她可是京市来的知青,是军区团长的女儿,凭什么要跟这种脏兮兮的老太婆打交道?
曹癞子见她站着不动,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咋的?嫌弃我娘?”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威胁,“周芊芊,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我媳妇儿,我娘就是你娘!你敢给我摆脸色试试?”
周芊芊咬了咬牙,心里把那句“谁是你媳妇儿”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
但她不敢说。
曹癞子这人,一看就是个混不吝的,真要惹急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吸进去的全是臭味,强忍着恶心,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步。
老太太听到脚步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那双瞎眼“看”向周芊芊的方向,手伸得更长了:“儿媳妇?真的是儿媳妇?狗儿,你没骗娘吧?”
“没骗你!”曹癞子说着,一把抓住周芊芊的手腕,用力一拽,就把她拽到了老太太面前。
周芊芊被他拽得手腕生疼,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塞进了老太太那双干枯粗糙的手里。
“娘,你摸摸,这就是你儿媳妇儿!”曹癞子献宝似的说道。
老太太的手一碰到周芊芊的手,脸上的褶子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这手可真嫩啊!”老太太摩挲着周芊芊的手背,声音里满是惊喜,“滑溜溜的,跟豆腐似的!狗儿,你可真有本事,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周芊芊被她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太太的手又干又糙,像砂纸一样刮着她的皮肤,而且那手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黏腻感,让她恶心得想吐。
她想把手抽回来,可老太太捏得死紧。
“你,你轻点儿……”周芊芊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耐烦。
老太太像是没听见似的,反而捏得更紧了。
她那双瞎眼“看”着周芊芊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儿媳妇啊,你……你叫啥名儿啊?”老太太问道。
周芊芊抿着嘴,不说话。
她凭什么要告诉这个老太婆自己的名字?
曹癞子见她这副德行,脸色更难看了。
他用力捏了捏周芊芊的手腕,压低声音警告:“说话!”
周芊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周芊芊。”
“周芊芊……”老太太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好名字,好名字!一听就是城里来的姑娘!”
她说着,又摩挲了几下周芊芊的手,忽然叹了口气。
“芊芊啊,娘是个瞎子,啥也看不见,以后……以后怕是得拖累你们两口子了。”
周芊芊心里冷笑。
你知道就好。
但她嘴上没敢说,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老太太摸她的手。
老太太见她半天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她那双瞎眼“看”着周芊芊的方向,眼眶忽然就红了。
“芊芊啊,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娘是个瞎子啊?”老太太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娘知道,娘是个累赘,活着就是拖累你们……要不,要不娘死了算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她说着,还真抹起了眼泪。
那眼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往下流,混着脸上的灰尘,变成了一道道泥痕。
周芊芊看着老太太这副模样,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调调……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
这以退为进的套路……
咋那么熟悉呢?
我靠!
周芊芊眼睛瞪得老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个老绿茶啊!
她平时没少用这招博得南酥的同情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居然能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周芊芊被这神展开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击。
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一道劲风迎面袭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周芊芊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敢打我?”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曹癞子,那个刚刚还瘸着腿要死要活的男人,此刻正满脸狰狞地瞪着她。
曹癞子恶狠狠地盯着她:“周芊芊,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是吧?我娘跟你说话,你聋了?”
“我……”周芊芊刚想辩解,曹癞子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这次扇的是另一边脸。
“我娘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为了照顾我,眼睛都瞎了!”曹癞子指着老太太,声音吼得震天响,“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我娘!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给我娘摆脸色?”
周芊芊两边脸都肿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
“曹癞子,你……”她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曹癞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一把抓住周芊芊的胳膊,把她拽到老太太面前,指着老太太说道:“周芊芊,我告诉你,我娶你就是为了生娃,照顾我老娘的!你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就了不起,到了我家,就得听我的!”
他说着,又转向老太太,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娘,你放心,以后家里的活儿,都让她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伺候你,全都让她来!你就安心享福!”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泪立刻止住了。
她那双瞎眼“看”向周芊芊的方向,脸上又堆起了笑容:“狗儿,你说真的?以后……以后娘就不用干活了?”
“不用了!”曹癞子拍着胸脯保证,“有她在,啥活儿都不用你干!”
周芊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凭什么?!”
她一把甩开曹癞子的手,声音尖利得刺耳:“曹癞子,你做梦呢?我是知青,是从京市来的!我凭什么要给你们一家子泥腿子当保姆?还伺候你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曹癞子瞪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那双瞎眼“看”着周芊芊的方向,嘴唇哆嗦着,眼泪又下来了。
“狗儿啊……娘……娘就知道……娘是个累赘……”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就不该活着……活着就是拖累你们……不如让娘死了算了……死了干净……”
她越哭越伤心,声音凄厉得像夜枭。
曹癞子听着他娘的哭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旺。
他死死盯着周芊芊,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周芊芊……”曹癞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找死。”
周芊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我说错了吗?你们家这破地方,连猪圈都不如!让我住这儿?让我伺候你们?做梦!”
“好……好……”曹癞子点着头,忽然笑了。
那笑容狰狞可怖,看得周芊芊心里一紧。
下一秒,曹癞子猛地扑了过来。
他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了,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揪住周芊芊的头发,用力往屋里拽。
“啊——!”
周芊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头皮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拼命挣扎,可曹癞子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揪着她的头发,根本挣脱不开。
“曹癞子!你放开我!放开!”周芊芊尖叫着,手脚并用往曹癞子身上招呼。
可曹癞子根本不在乎。
他拖着周芊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硬生生把她拖进了屋里。
“砰!”
破旧的木门被狠狠关上。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周芊芊杀猪般的惨叫。
“啊……!别打了!别打了!”
“曹癞子!你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啊……!救命啊!救命……!”
那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院子里,老太太听着屋里的动静,脸上的泪水早就干了。
她那双瞎眼“看”向屋子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冷笑。
“呸!”
她朝着屋子的方向啐了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小娼妇,跟我斗?你还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