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大的铁质道钉,在一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罪军士兵巨锤之下,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道钉与铁轨严丝合缝,如同长剑入鞘般精准。镜头缓缓拉开,这条乌黑的钢铁巨龙终于延伸至玉门关雄伟的关墙之下,在西北凛冽的风沙中蜿蜒盘桓。
自林乾发出“太行穿山”的惊天号令,又于冀州漳河岸边奠定“铁龙王”之威名算起,不过短短半年。这条承载着帝国北伐战略的钢铁驰道,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以一种焚尽昼夜的狂热,贯穿了大周版图东境平原与险峻山脉,最终延伸至这片荒凉而壮丽的西北边陲。
这半年时光,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快了数筹,化作一幅幅充满力量感的蒙太奇画面:巨型蒸汽钻机在山体中咆哮,轰鸣声震彻群山,将坚硬的花岗岩化为齑粉;预制桥梁如同天降神物,在通州学堂设计者们的精确计算下,于一道道深邃河谷之上飞架而起;数十万铁路工程兵,他们曾是旧日的勋贵子弟,如今却是林乾手中听命行事的蚁群,在工部尚书张衡与名誉山长钱秉义的倾力调度下,彻夜不休地抛洒着血汗,让钢铁与沙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就出一条通往未来的大道。
此刻玉门关下,铁路贯通仪式简朴而又庄重。西北苍凉的背景下,数万将士排列整齐,肃穆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远方,等待着某个足以铭刻史册的时刻。
“呜——!”
一阵雄浑悠长的汽笛声,如远古巨兽的低吼,骤然穿透了西北特有的干冷空气。
地平线的尽头,一个撼动着大地的庞大黑影,带着滚滚的白色蒸汽,赫然驶来。它那通体漆黑的钢铁巨躯,在午后阳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光芒。车头高昂,烟囱中喷吐着白色的云雾,数十节满载着军粮与新式火炮的车厢,如同巨龙的身躯,在两条平行的铁轨上疾驰。
是“龙骧”号!
第一列真正意义上的蒸汽列车,在万众瞩目下拉响汽笛,缓缓驶入新建于玉门关下的车站。它的庞然体型,它那喷薄而出的蒸汽所蕴含的惊人力量,给在场所有将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那种超越时代的速度与压迫感,甚至让一些常年征战的沙场老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惊骇之色。
安西大都护卫疆,这位常年坐镇西北的铁血宿将,亲自出关迎接。他看着那列只用了不到十天便跑完了过去需要三个月路程的火车,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身旁一匹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的战马。这匹上好的西域宝马,曾是他在战场上赖以生存的伙伴,如今却在这钢铁巨兽面前,显得如此衰老,如此不堪。
卫疆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混合着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望着火车那坚不可摧的钢铁躯壳,又看向身侧的北疆第一勇士雷鸣,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他对着雷鸣喃喃自语:“雷将军,看来……我们这些骑兵,真的要被时代淘汰了。”
雷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抚摸着自己腰间的战刀,眼中同样充满了挣扎与不解。旧日的荣光与新生的力量,在这一刻,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当晚,玉门关内,简朴的庆功宴席之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好奇。所有人都对这不可思议的钢铁巨兽议论纷纷,却又对它的具体效能一无所知。
宴席的中心,苏明哲手捧一沓厚厚的报告,神情肃穆地走至林乾面前。他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宴席中却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所有将领的心坎之上。
“侯爷。”苏明哲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递上报告,语速极快地汇报,“经铁道总局精确测算,以‘龙骧’号每日一次的运力计算,我们只需一个月,便可将支撑五十万大军作战三个月的全部粮草军械,悉数屯于玉门关!”
报告甫一落下,整个宴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将领,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将佐,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目瞪口呆,手中的酒盏甚至因惊讶而跌落在地。五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军械,只需一个月抵达!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方夜谭,是足以让任何国库都为之崩溃的巨大负担!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理解了“后勤”这两个字的全新含义。这不再是拖累战争的沉重枷锁,而是决定胜败的、无可匹敌的力量源泉。
所有人望向林乾的目光,都充满了无尽的敬畏,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的崇拜。他并非神明,却缔造了神迹。
就在玉门关内宴酣耳热之时,数百里之外,罗刹国的边境线上。
一名罗刹探子正躲在远处的沙丘后,他用单筒望远镜惊骇地看着这一切。那黑色的钢铁巨物,它那庞大身躯与喷吐的蒸汽,那响彻高原的雄浑汽笛,都给他的心灵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颤抖着手,在情报本上用力写下潦草的几行字。墨迹被骤起的风沙模糊,却依旧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东方出现会移动的钢铁山脉……其速……如风……能日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