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玥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的戈壁滩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冰冷的虚空。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漂浮在虚空中的一卷卷散发着微光的竹简和书籍。它们像星辰一样运转，发出低沉的翻页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洪流。
这里是万卷阁，位于诸天万界之外的规则核心。
“你来了。”
万卷阁主的身影从一卷巨大的金色古籍中浮现。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隐藏在光影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却像瓷器一样冰冷，双眼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相玥的声音很冷，眼神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放心，我还没动他们。”阁主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他们可是你‘命轨之源’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怎么会轻易毁掉？”
他挥了挥手，虚空中浮现出四幅画面。
凌澈，正独自一人站在北方极寒之地的暴风雪中，任由风雪如刀割般刮过身体，手中的断剑一次次刺向虚空，剑光在风雪中显得孤独而决绝。
云归鹤，盘膝坐在东方一座孤峰的悬崖边，头顶是雷霆万钧，脚下是万丈深渊。他闭着眼睛，任由风雨打湿白衣，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夜玄，行走在南方一片荒芜的古战场上，四周游荡着无数凶戾的怨灵。他没有出手，任由怨灵撕咬他的身体，猩红的魔气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像是在与某种力量进行着残酷的角力。
苍野，在西方一片无尽的荒原上，背着一块比他人还大的巨石，一步一个脚印地奔跑着。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双腿已经颤抖得几乎无法抬起，但他依旧在坚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们都在为了你，或者说，为了摆脱你强加给他们的‘命运’，而在拼命。”阁主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看，他们并不快乐。你所谓的‘守护’，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一种沉重的枷锁。”
相玥看着那四幅画面，看着他们脸上痛苦却又坚定的表情，沉默不语。
“跟我做笔交易吧，相玥。”阁主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由无数文字组成的金色钥匙，“只要你交出‘命轨之源’的力量，回归到万卷阁的秩序中，我就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回到原本的剧本里，成为一代剑神、飞升仙人、魔域霸主、蛮荒战神。”
“你想要什么？”相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我想要秩序。”阁主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是一个错误，一个必须被修正的错误。你的存在，让诸天万界的剧本都变得混乱不堪。只要你消失，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阁主笑了，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带着一丝残忍，“那他们就会在各自的道路上，被心魔吞噬，最终化为一抔黄土。而你，将作为‘命轨之源’的容器，永远被囚禁在这里，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
他将那枚金色钥匙，轻轻按向相玥的心口。
“选择权，在你手上。”
北方，极寒之地。
凌澈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
风雪几乎要将他掩埋，他的身体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眉毛和头发上挂满了冰凌。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相玥孤独离去的背影，还有阁主那句“你只是被她的力量束缚住了”。
“束缚吗？”
凌澈喃喃自语。
他握着断剑的手，猛地一紧。
“不！”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爆射出两道精光。
手中的断剑，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治愈光芒的圣剑，而是恢复了原本的冷冽与锋利。
“我的剑，是为了守护而生！”
“守护她，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什么狗屁命轨的束缚！”
凌澈怒吼一声，手中的断剑猛地挥出。
这一次，剑光不再是柔和的守护之光，而是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破除一切虚妄的破障之意！
“轰！”
面前的风雪瞬间被一剑斩开，露出一片清明的天空。
凌澈看着手中的断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心中的复仇之火，与守护的信念，在这一刻完美融合，铸就了一颗前所未有的通明剑心。
“相玥，等着我。”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东方，云归鹤依旧坐在悬崖边。
天空中的雷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挑衅，变得更加狂暴。
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霆，猛地劈在他的身上。
云归鹤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依旧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道为何物？”
他问自己。
“是无情？是超脱？还是……守护？”
他脑海中，浮现出相玥为他挡下雷劫的画面，浮现出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与坚定的眼睛。
“若无情，为何我心会痛？”
“若超脱，为何我心有挂碍？”
“或许，我的道，并非无情，而是……守心。”
云归鹤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迷茫与冷漠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他伸出手，对着天空中那道紫色雷霆，轻轻一握。
“轰！”
那道狂暴的雷霆，竟然在他手中，化作了一道温顺的电蛇，围绕着他的手指盘旋。
“守心道，成！”
他不再是那个想要斩断尘缘的无情道人，而是一个守护本心的守心真人。
南方，古战场。
夜玄的身体，已经被怨灵撕咬得伤痕累累。
但他没有还手，任由那些怨灵的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在魔域的童年，想起了父兄的背叛，想起了族人的冷眼。
那些愤怒、不甘、嗜血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想要力量吗？”
“想要毁灭一切吗？”
一个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不。”
夜玄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清明。
“我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两道猩红的光芒。
他体内的魔血，不再狂暴地乱窜，而是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
“我的力量，由我做主！”
夜玄低吼一声，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
那些原本在撕咬他的怨灵，瞬间被吸进了他的体内。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那些怨灵的力量，被他体内的魔血彻底同化，化为了他自身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团纯净而强大的魔气在跳动。
不再是狂暴的毁灭之力，而是……掌控之力。
“谁敢动她，我便杀谁。”
“哪怕是天，也不例外。”
西方，荒原。
苍野脚下的巨石，已经碎裂。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水与尘土。
他看着自己强壮的手臂，又看了看无尽的荒原。
他想起了部落里族人期待的眼神，想起了相玥那温柔的笑容。
“我不是叛徒！”
“我是为了守护！”
苍野怒吼一声，猛地一拳砸向地面。
“轰！”
大地剧烈颤抖，一道道裂缝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他脚下的土地，竟然被他一拳砸出了一个深坑。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他的肉身，在这一刻，终于突破了极限，达到了肉身成圣的境界。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眼中充满了坚定。
“圣女，我准备好了！”
万卷阁内。
相玥看着虚空中那四幅画面。
看着凌澈剑心通明，看着云归鹤守心问道，看着夜玄魔血归一，看着苍野肉身成圣。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你看到了？”阁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悦，“他们正在摆脱你的影响，变得越来越强。你已经不需要再束缚他们了。”
相玥转过身，看着阁主，眼神平静如水。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错了。”
她轻声说道。
“轰！”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原本平静的虚空，瞬间风起云涌。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书籍和竹简，疯狂地翻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相玥的身体，缓缓升到半空中。
她周身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白光，那光芒中，蕴含着诸天万界的命轨之力。
“我从来没有束缚过他们。”
相玥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他们的选择，是他们自己的。”
“而我的选择，是支持他们。”
她看着阁主，眼神变得锐利。
“你想要秩序，但我想要的，是他们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所以，这个交易……”
相玥猛地握紧双手。
“我拒绝！”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她体内的“命轨之源”，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整个万卷阁，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阁主看着这一幕，脸色终于变了。
“你……你竟然能引动万卷阁的本源之力？！”
相玥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掌心之中，那枚代表着“命轨之源”的核心，正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既然你不愿交出力量，那就别怪我……”
阁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你彻底抹杀！”
“那就试试看。”
相玥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虚空中，一场关乎诸天万界命运的战斗，一触即发。
而远在玄霄界的四道身影，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同时抬起头，望向了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也充满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