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林浩东打开投影仪。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大地建设的股权结构图,一层层穿透后,最终指向鼎盛集团旗下的一家投资公司。
接着是金石工程的同样分析,结果惊人地相似。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语。
“这两家公司,实际控制人都是鼎盛集团的王鼎天先生。”
夏嫣然声音平静而清晰,“而鼎盛集团,是本次高铁站项目总包竞标的参与方,在最后一轮输给了我们浩然集团。”
“根据《招标投标法实施条例》第三十四条,与招标人存在利害关系可能影响招标公正性的法人、其他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参加投标。同时,投标人之间也不能存在控股或管理关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名外聘专家:“我想请教两位专家,在明知投标人之间存在关联关系的情况下,仍然推荐其中标,这符合评标专家的职业道德吗?”
赵专家脸色发白,强作镇定:“这些股权关系我们事先并不知情。评标只看投标文件本身...”
“那么这份文件,两位专家应该看看。”夏嫣然点头,林浩东切换画面。
屏幕上出现了建设主管部门的内部档案截图。
“大地建设三年前在省城的物流园项目,因使用不合格填料、偷工减料导致地基不均匀沉降,被处以两百万元罚款,并列入观察名单六个月。”
画面再切。
“金石工程去年在临市的商业广场工地,安全措施不到位导致基坑坍塌,造成一死三伤,被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通报批评,项目经理资质被吊销。”
招标室里一片哗然。
建设局的专家猛地转头看向那两名外聘专家,眼神严厉。
林浩东开始施压:「我很好奇,两位专家一再强调要选择‘经验丰富’、‘质量有保证’的公司,却对这样严重的历史问题视而不见。是不知情,还是知情却故意隐瞒?」
“你这是污蔑!”孙专家拍桌而起,声音却有些发颤,“我们完全是基于投标文件做出的专业判断!”
“是不是专业判断,很快会有结论。”
夏嫣然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今天一早,我们已经将这些材料正式递交给市建设局纪委和公共资源交易监督办公室。”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代表招标人浩然集团,正式提议取消大地建设和金石工程的投标资格。”
建设局专家率先表态:“我同意。这种情况明显违反招投标公平原则。”
林浩东点头附议。
最终,评标委员会以4比1的投票结果(两名外聘专家反对)取消了那两家公司的资格。
剩余五家公司重新评审后,宏远土石方以合理报价、完善的技术方案和良好的履约记录中标。
散会后,李宏远走到林浩东身边,低声道:“谢谢林总。”
「是你自己争取的机会。」林浩东与他握手,“下周来签合同,希望合作愉快。”
“一定。”李宏远郑重道。
那两名外聘专家匆匆离去,连招呼都没打。
赵专家在电梯里就急着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王总,事情败露了,林浩东早有准备...”
鼎盛集团总裁办公室,王鼎天听完电话,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猛地将手中把玩的一只紫砂壶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名贵的壶碎成数十片,茶汤四溅。
秘书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王鼎天胸口起伏,眼中寒光闪烁。
他走到窗前,俯瞰半个城市的景色,拳头缓缓握紧。
“林浩东......”他喃喃道,“好,很好。第一回合你赢了。但高铁站项目要干两年,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转身,对秘书冷冷道:“让大地和金石的人过来。另外,联系省里的人,就说我下周去拜访。”
“是,王总。”
王鼎天走到破碎的紫砂壶前,用脚尖拨了拨碎片,忽然笑了。
“游戏才刚开始。”他低声自语,“林浩东,以为赢了招标就万事大吉?我要让他的工地一寸寸烂掉!”
接下来的几天,浩然集团的项目工地仿佛被诅咒般接连发生怪事......
这天清晨,司机老陈照常发动挖掘机时,却听到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两台价值百万的挖掘机瘫在原地,油箱里被灌满了粗糙的沙粒,发动机在尝试启动的瞬间彻底报废。
维修师傅检查后摇头:“整个燃油系统全完了,得换发动机,每台至少三十万。”
邓彪蹲在损坏的挖掘机旁,用手指捻起油箱口残留的沙粒,脸色阴沉。
“这不是随手撒的,”他对赶来的林浩东说,“沙子经过筛选,颗粒均匀,灌得又满又实,是行家手法。”
林浩东蹲下身,仔细查看油箱盖。
锁具完好,没有撬动痕迹。
「有钥匙的人干的,」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或是有人复制了钥匙。」
第二天更狠。
凌晨浇筑的混凝土柱子在初凝阶段被混入了大量工业盐块。
直到质检员老张例行抽查时,才发现了异常——混凝土表面出现了不正常的泛白现象。
他用手一摸,指尖沾上白色颗粒,尝了尝,脸色骤变。
“盐!混了盐!”老张嘶声喊道,“快!全部停掉!”
盐分会导致钢筋锈蚀膨胀,混凝土提前开裂,这是建筑行业最阴损的破坏手段之一。
已经浇筑的三十立方混凝土必须全部敲掉重做,直接损失超过五十万。
林浩东站在必须拆除的混凝土柱子前,手掌按在冰冷粗糙的表面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寒光闪烁:「这是要让我们楼塌人亡。」
邓彪和马超已经值守了两个通宵,眼睛布满血丝。
他们加强了巡逻频率,每晚分四班交叉巡视,但工地占地近百亩,地形复杂,材料堆放区、机械停放场、浇筑作业面分散在各处。
第三天凌晨两点,最让人恼火的事情发生了。
工地的总配电箱被人撬开,临时供电的主电缆被整齐剪断五处,切口平滑,用的显然是专业工具。
整个工地陷入黑暗,夜间浇筑作业被迫中断,搅拌站停机,照明全灭,直到天亮才修复。
“东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第四天早晨的紧急会议上,邓彪汇报道,声音嘶哑,“工地太大,我们人手不够。他们像鬼一样,总能找到我们巡逻的空档。”
马超一拳捶在临时板房的墙上,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肯定有内鬼!而且是对工地了如指掌的人——”
“他知道挖掘机钥匙放在哪儿,知道混凝土什么时候浇筑,知道配电箱的位置和布线!”
林浩东站在项目平面图前,手指轻轻敲击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位置。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几位项目经理和工程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