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风裹着凛冽寒意撞进街巷,日子便这般转眼滑至眼前,平淡得像杯温吞的白水,没半分波澜。就如这浸在冷意里的寒冬,人们总盼着暖意早些漫过来,却又贪恋夜里蜷在暖被中的安稳——能慢下来拾掇些细碎小事,指尖都裹着软乎乎的暖,藏着说不尽的惬意。
程闻溪本就是慢热性子,即便和凌蕾已相处了一段时日,确定了恋爱关系,日子也依旧平静得和从前没差。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微信联系,清晨道句早安,夜里说声晚安,偶尔闲下来聊些日常琐事,其余时候竟和平常别无二致。两人的朋友圈子本就相融,往来的都是彼此共知的熟人,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没什么生疏隔阂。直到最近几日,程闻溪才给凌蕾发去一条微信,语气带着几分他惯有的内敛:“凌蕾,周五晚上要是得空,就来店里等我吧,晚上我带你跟我一个发小吃顿饭。这朋友我没跟你提过,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叫侯思亮,算是我最要好的人了。我本就不擅长打交道,身边没几个真心朋友,以前的同学散了工作后,渐渐就淡了往来,剩下的也多是咱们俩都认识的熟人。他听说我谈恋爱了,一直想见见你,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凌蕾看见消息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飞快敲下回复,语气里带着点打趣:“侯思亮?原来你还有这么要好的朋友,我还以为你真就没几个熟人呢。好说,我周五正好没事,正好会会你这位侯姓发小~”
周五傍晚的下班后,凌蕾和张丽娅站在单位大门口,晚风卷着冬寒扫过肩头,两人说着告别的话,眼里都透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接下来两天能歇口气,她们凑在一起盘算着,周末要不要去看看怀了孕的小颖,给她带些合口的吃食,再陪她坐会儿聊聊天。说罢这些,凌蕾忽然顿了顿,语气里掺了点担忧:“对了,阿梓今天请假了,不知道她的离婚手续,是不是已经办完了。”
“让她先安安静静待着吧,等明天再联系她。”张丽娅轻轻叹了口气,眉梢拢着点怅然,“一个月的冷静期熬过去了,赵梓和陈朋,终究还是走到了婚姻的尽头,想想真是让人唏嘘。”
和张丽娅分开后,凌蕾转身进了地铁,车厢里的暖意在冬寒里格外真切,她一路往西江路赶,出了地铁口没走几步,就望见了“广州名剪总会”的招牌。冬日的冷意裹得人缩起肩头,店里却透着融融暖意,玻璃门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哈气,模糊了窗内的身影,却能隐约看见里面来回忙碌的动静。
“蕾妹子来啦?”店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凌蕾抬眼望去,竟是郑老板——往常这时候他总忙着招呼客人,今儿倒难得空闲,正拿着拖把慢慢清理着地面,水渍在灯光下泛着浅光。
“来了来了。”凌蕾笑着应了声。
“这就好,这就好。”郑老板直起身,擦了擦手,眼角堆着细密的笑纹,语气热络又诚恳:“这阵子一直忙着,也没好好跟你道声喜,你和闻溪能走到一起,真是再好不过。这会儿我也只能请你们吃顿便饭,等往后你们订婚、结婚,我肯定得给你们包个厚实的大红包。”
“好好好,都听郑老板的。”凌蕾笑着应着,抬脚往剪发区走,刚绕过休息区的隔断,视线忽然顿住——一排剪发椅旁,一个熟悉的背影撞进眼里,是赵梓。给她理发的师傅也不陌生,正是刘力魁。
这会儿两人像是刚沟通完发型,刘力魁手里的剪刀捏得很轻,指尖带着分寸地顺着发尾修剪边角,动作刻意放缓了些,抬眼看向镜中的赵梓,语气里带着几分细致的确认:“美女,您确定要剪短吗?这头发养了这么久,长度多难得,剪短了可就难再留回来了。您发质偏细软,这一刀下去,可就真成短发了,不再好好想想?”
赵梓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藏着点化不开的疲惫,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语气却格外平静,没半点犹豫,轻轻点头:“嗯,剪短吧,我说了,不会反悔的。”
“好嘞,那我就放心剪了。”刘力魁又认真确认了一遍,才握紧剪刀,手法利落得很,梳子稳稳拢起一缕长发,剪刀落下的瞬间,发丝便簌簌落在地上,一缕接一缕,铺在脚边,堆起浅浅一层。赵梓缓缓闭上眼,深深舒了口气,胸腔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微微松弛下来,整个人都轻了些。凌蕾站在原地怔怔看着,目光落在那些落下的长发上,竟有些出神,就这么静静望着,直到刘力魁收起剪刀——镜中的赵梓,已然顶着一头利落有型的齐肩短发,发尾修剪得整齐干净。刘力魁瞧着她眼底藏着的低落,没再多提别的,只捡些轻松的日常话题搭话,又顺着她的脸型细细琢磨了片刻,提议把前额刘海做成空气款,打理定型后,镜里的人果然添了几分清甜,先前萦绕在身上的丧气淡去了不少,多了些清爽的劲儿。
刘力魁刚放下吹风机,凌蕾就快步冲了过去,双手轻轻按在还没起身的赵梓肩头上,声音里带着点意外和关切:“阿梓?你怎么偷偷跑出来理发了?”
赵梓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轻轻一僵,转头看清是凌蕾,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新剪的短发,指尖蹭过发梢,轻轻叹了声:“唉,还是短发精神,我挺喜欢这个发型的,谢谢刘老师。”
“不客气不客气。”刘力魁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忽然恍悟过来,笑着说道:“原来你是凌蕾的朋友啊,都是熟人,客气啥。”
“对对对,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打小一起长大的。”凌蕾点头应着,视线落在赵梓的短发上,心里渐渐明了——赵梓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本就是利落短发的模样,干脆又爽朗,后来和陈朋从青梅竹马慢慢走到恋爱,便特意把头发留长了,只因陈朋总说,长发姑娘更温柔,更好看。如今这般剪断长发,大抵是真要放下过去的纠葛,做回那个真正自在的自己了。她轻轻拍了拍赵梓的肩,语气带着点邀约:“我晚上要跟程闻溪还有他发小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梓摇了摇头,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差不多就在这时,程闻溪刚摘了工作围裙,正用围裙擦着手上残留的碎发,从后台走了过来,看见几人聚在一起,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惊讶,目光落在赵梓的新发型上,认真看了看,笑着开口:“这个发型挺不错的,利落又好看,尤其是这空气刘海,很衬你的气质,比之前更显精神了。”
几人没再多聊些什么,凌蕾转头对程闻溪笑了笑,递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程闻溪快步回后台简单收拾了片刻,换上厚实的棉服外套,拉好拉链,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广州名剪的店门,冬风迎面吹来,裹着点室外的凉意,却也藏着几分同行的细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