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江城国际精英中学的林荫道上，光影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点。
赵晓像往常一样，低着头，脚步有些拖沓地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
他刚从食堂出来，嘴里还残留着午饭那股子油腻味儿，脑子里则在盘算着下午的物理作业。
生活对赵晓来说，像一本写满了“普通”和“努力”的说明书。
长相普通，成绩中上，性格内向，唯一的“不普通”大概就是比同龄人能吃点苦，暑假在便利店打工时认识了那个同样来打工的女生——陈范星。
想到陈范星，赵晓心里某个角落就会微微一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涟漪。
那个女孩很特别，特别能吃，也特别……安静，或者说，呆？
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干活虽然慢但很认真，也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对他评头论足或者使唤他。
暑假那一个多月，是他枯燥打工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带着点模糊亮色的记忆。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抬头，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前方不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个身影。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是陈范星。
她今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穿着干净的校服，侧着脸，似乎在听旁边的人说话，嘴角带着一丝很浅的带着点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容。
而她旁边……
赵晓的目光落在那个男生身上，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好高。 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头。
好帅。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是那种走在路上能吸引无数回头率的、毫无争议的帅气。
就连他身上那套和大家一样的校服，都好像被熨烫得格外挺括，穿出了偶像剧男主的感觉。
他们……在聊天？
陈范星居然在和这么帅的男生并肩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
赵晓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点闷闷的疼。
他像个傻子一样僵在原地，看着那对“金童玉女”越走越近。
阳光似乎格外偏爱那个男生，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微微侧头对陈范星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又自信的笑容，眼神专注。
陈范星则微微低着头，偶尔回应一两句，脸颊似乎有点红。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个猜测不受控制地钻进赵晓的脑海。男朋友？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锥，刺得他浑身发冷。
是了……陈范星这么漂亮，性格也好，在学校里肯定很受欢迎吧？有男生追她，再正常不过了。
而自己……算什么呢？一个暑假一起打工的、话都不多的临时同事？一个其貌不扬、只会埋头学习的书呆子？
巨大的失落和自卑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叶辰那张无可挑剔的帅脸，再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和普通的校服，名为“自惭形秽”的情绪疯狂滋长。
他肯定比自己高，比自己帅，比自己会说话，家境也肯定比自己好…… 赵晓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进行着全方位的比较，然后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自己完败，输得彻彻底底，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鼻子莫名其妙地一阵发酸，眼睛也有点发涩。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系鞋带，不想让那两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心里有个声音在自嘲地苦笑：赵晓啊赵晓，你不过是个暗恋都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罢了。人家凭什么看得上你？现在好了，正主出现了，死心了吧？
他蹲在地上，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那两人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谈话声越来越近，又……从自己身边经过，渐渐远去。
直到确定他们走远了，赵晓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慢慢站起来，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他没了去图书馆的心思，也没了任何干别的事情的欲望，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突然，一个有些熟悉、带着点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赵晓？”
赵晓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身。
只见陈范星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正站在几步开外，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点疑惑：“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干净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真切的关心。赵晓看着这双眼睛，心里那点酸涩和失落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陈范星身后——那个帅得刺眼的男生不见了。
“没、没事。”赵晓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点干涩，“刚吃完饭，有点……撑着了。” 这个借口烂得他自己都想笑。
“哦。”陈范星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想了想，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没开封的薯片，递过来：“给，吃点零食可能会好点？”
赵晓看着那包薯片，心里五味杂陈。她还是这样，有点懵懂，但意外地体贴。他接过薯片，低声道了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地问：“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位是……？”
“哦，你说叶辰学长啊。”陈范星很自然地回答，“高三的一个学长，认识不久。”
学长？只是认识？ 赵晓心里一动，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不是男朋友？
他瞬间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都垮了下来。但随即，他又警惕起来。只是学长？看刚才那男生的眼神和态度，可不像只是“学长学妹”那么简单。
他常年打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叶辰看陈范星那种带着明显目的性和掌控欲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你们……很熟吗？” 赵晓试探着问。
“也……不算很熟吧。”陈范星歪着头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就是最近经常碰到，会说说话。”
经常碰到？会说说话？赵晓心里的警报又拉响了，这听起来更像是那个叶辰在主动制造机会接近陈范星。以陈范星这种单纯的性格，恐怕被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陈范星却看了看手表，惊呼一声：“啊！要上课了！我先走了赵晓！拜拜！”
说完，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就朝着教学楼方向小跑而去，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很快就跑远了。
“开学后，陈范星开朗了很多啊……”
赵晓又想起自己第一天在学校食堂看见她，那时她还社恐的不行，都不敢主动说话。
赵晓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薯片。叶辰……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
他自我安慰道，但心里那股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他转身，也准备回教室。刚走出没几步，一个身影却突然从旁边的树后闪了出来，拦在了他面前。
正是叶辰。
他脸上已经没了刚才对着陈范星时的温柔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赵晓，目光在赵晓那身普通的衣着和略显局促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带着轻蔑的弧度。
“哥们，刚跟范星聊天呢？”叶辰开口，语气还算正常，但那种隐隐的、仿佛在盘问的意味让赵晓很不舒服。
赵晓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不喜欢叶辰看他的眼神，也不喜欢他称呼陈范星为“范星”时那种过于熟稔的口气。
“你跟她……很熟？”叶辰继续问，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压迫感。
“以前暑假一起打过工，认识。”赵晓言简意赅，不想多说。
“打工？”叶辰眉梢微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那丝轻蔑更明显了。
原来是打工认识的穷小子。
他心里瞬间给赵晓定了性，戒备心放下了大半。这种底层出身的书呆子，跟陈范星能有什么交集？估计也就是泛泛之交。
“哦~这样啊。”叶辰的语气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关切”，“在哪儿打工啊？累不累？范星那丫头，干活是不是慢吞吞的？”
赵晓皱了皱眉，叶辰这种打探隐私和评价陈范星的语气让他很不爽。
他硬邦邦地回了句：“便利店。还行。”
见赵晓态度冷淡，叶辰心里那点不爽又冒出来了。
一个穷打工的，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但他脸上还是挂着笑，拍了拍赵晓的肩膀：“行，认识就是缘分。不过哥们，有句话我得提醒你。”
他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范星呢，现在有我照顾。你以后……没什么事，就离她远点。懂？”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甚至带着侮辱性。仿佛赵晓是什么需要被清理的、碍眼的垃圾。
赵晓抬起头，直视着叶辰。
他性格老实，但不代表没脾气。尤其是在被人如此明显地轻视和威胁的时候。
叶辰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对陈范星的“所有权”宣告般的姿态，以及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夷，瞬间点燃了赵晓怒火。
他一把推开叶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之大，让叶辰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离谁远点？”赵晓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平时温和的眼神里带上了怒意，“范星跟谁交朋友，是她的自由。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叶辰被推得后退一步，脸上那副伪装的笑容瞬间崩裂，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迅速涌上的暴怒。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懦弱好欺的穷小子，居然敢还手，还敢顶撞他！尤其是在他刚刚“确认”对方毫无威胁之后！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妈的！给脸不要脸！”叶辰低吼一声，这几天在墨镜男那里受的憋屈，在陈范星那里进展不顺的烦躁，在兄弟面前要维持面子的压力，此刻全都化为了对眼前这个“出气筒”的怒火。
他失去理智，抬脚就朝着赵晓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动作又快又狠，完全是街头打架的流氓做派，哪还有半点“温柔学长”的影子？
然而，赵晓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暑假在便利店搬货锻炼出的力气和反应速度可不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就因为家境和性格，没少被一些不良学生欺负，早就练出了一套“自保”的本能。
打架他或许不擅长，但挨打和躲打的经验，绝对丰富。
眼看叶辰的脚踹到，赵晓眼神一厉，身体几乎本能地向侧面一闪，动作简洁有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脚。
叶辰一脚踹空，重心不稳，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自己摔倒。
这让他更加恼羞成怒，整张帅脸都扭曲了，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合身朝着赵晓扑了过去，挥拳就打！
“你他妈找死！”
赵晓本来心情就极差，现在被叶辰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和攻击，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他看着叶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却依旧能看出英俊轮廓的脸，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陈范星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叶辰温柔含笑的样子，又想到叶辰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警告……
虚伪！人渣！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赵晓脑中炸开。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两面派！在范星面前装温柔，背地里就是这种欺软怕硬的混混！范星肯定是被他骗了！
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就在叶辰的拳头即将砸到他脸上的瞬间，赵晓动了！
他没有闪避，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一矮，右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叶辰踢空后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右脚脚踝！他暑假搬几十斤的饮料箱练出的臂力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低吼一声，腰腹用力，借着叶辰前扑的势头，向上一掀，再向旁边猛地一甩！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叶辰短促的惊呼。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叶辰，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甩出去的破麻袋，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然后结结实实地、背部着地，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校服上沾满了灰尘，发型也彻底乱了，刚才的帅气和风度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痛苦。
赵晓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蜷缩、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的叶辰，眼神冰冷，还带着一丝解气的快意。
他走到叶辰身边，蹲下身，看着叶辰因为疼痛和屈辱而涨红的脸，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叶辰耳朵里：
“我警告你，离范星远点。别以为谁都看不出你是什么货色。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我不介意让你更‘接地气’一点。”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看都没再看地上死狗一样的叶辰一眼，转身，迈着比来时沉稳有力得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叶辰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头顶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浑身剧痛，心里更是屈辱和难以置信。
我……
居然……
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暑假在便利店打工的穷小子……
像扔垃圾一样撂倒了？！
难道我……连这种老实人都打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