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几乎是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食堂。
直到冲进教学楼，躲进空无一人的男厕所隔间，反锁上门，他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后背的校服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挣脱肋骨蹦出来。
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食堂里墨镜男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注视。
野兽……绝对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叶辰心有余悸。
那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感觉，绝非错觉！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对陈范星有任何进一步的、哪怕只是语言上的越界，那个墨镜男绝对会当场暴起，把他撕成碎片！
今天上午的警告，绝非空话！
这陈范星……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辰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后怕。
看着就是个普通高中生，顶多长得清秀点，性格内向点，怎么背后有这么恐怖的护花使者？！
他之前调查过，陈范星家境似乎普通，有个哥哥，但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他当时没在意，觉得可能就是普通工薪家庭。
现在想来，大错特错！能驱使那种级别狠人的家庭，能是普通工薪？开玩笑！
妈的，踢到铁板了！
叶辰心里涌起强烈的退意。要不……算了？这陈范星，不追了？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虽然那丫头长得确实对他胃口，那股子懵懂羞涩劲儿也挺新鲜，但再新鲜也没有小命重要啊！为了泡个妞，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他正打退堂鼓，隔间外传来脚步声和熟悉的、带着谄媚的呼唤：
“叶哥？叶哥你在里面吗？”
是黄毛王浩和绿毛李强。两人在食堂没看到叶辰，一路找了过来。
叶辰心里一紧，赶紧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对着隔间里不算干净的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苍白的脸色恢复一点血色，又扯了扯嘴角。
不行！不能怂！ 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他心里咆哮。
话都放出去了！小弟们都看着呢！说好三五天拿下，现在遇到点“小麻烦”就打退堂鼓？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面子往哪搁？！
叶辰最大的毛病，就是死要面子。
尤其是在小弟面前，他必须维持那个无所不能、情场所向披靡的“叶哥”形象。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点。
然后，他拉开隔间门，走了出去，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表情，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叶哥！可找到你了！” 王浩连忙凑上来，挤眉弄眼，“怎么样？刚才在食堂，跟那小妞聊得挺嗨吧？我看她都给你递纸了，有戏啊！”
李强也附和：“就是就是！叶哥出马，果然不同凡响！那小妞一看就被叶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叶辰心里暗骂这两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意地摆了摆手：“还行吧，也就那样。这种小女生，没什么难度，就是需要点耐心。”
他刻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刚才在食堂仓皇逃窜的不是他。
“那是！叶哥的耐心，那是没的说！” 王浩拍马屁，“对了叶哥，接下来什么计划？是不是该约她出去‘单独辅导’了？”
单独辅导？叶辰心里一哆嗦，立刻想起墨镜男那杀人的眼神。
辅导个屁！老子怕是有命约没命回！
但他嘴上却说：“急什么？慢慢来。太急了容易吓到人家。先维持一下日常接触，刷刷好感度。”
“高！叶哥实在是高！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李强竖起大拇指。
叶辰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他心里其实乱得很，既怕那个神秘的墨镜男，又放不下面子收手，还得在小弟面前硬撑。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无奈地想，反正最近先悠着点，别太靠近陈范星，看看风声再说。
他打定主意，近期尽量减少主动接触，先观察一下那个墨镜男的动向。
……
与此同时，校园某个僻静的、种着几棵老槐树的小花园角落。
陈怀生正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暴躁棕熊。
他早就摘了那副可笑的墨镜和帽子，头发被抓得像个鸟窝，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爽”、“世界欠我五百万”、“想打人”的情绪。
白煞则靠在一棵槐树干上，双手抱胸，表情相对平静，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无奈。
他手里把玩着一片枯黄的槐树叶，看着陈怀生像拉磨的驴一样转圈。
“我说老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转得我头晕。” 白煞终于忍不住开口。
“消停？我怎么消停？！” 陈怀生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食堂方向，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变调，“你看到没？啊？！你看到没？！那小子都说那种话了！‘小脸蛋比烟有意思’！这他妈是人话吗？！啊？！范星呢？范星她干什么了？她给人递纸！问他是不是噎到了！我的老天爷啊！”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我他妈当时真想冲过去，把叶辰那小子的脑袋按进菜汤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再把范星那傻丫头的脑袋也按进去，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白煞叹了口气：“行了，别激动。这不正好说明咱们的计划有必要吗？范星这脑袋明显是锈死的，不修不行。让她自己碰碰壁，吃一堑长一智，虽然这‘堑’可能有点硬，但总比咱们一直捂着强。”
“我就是心疼！” 陈怀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头，声音闷闷的，“我一想到那小子可能用那些下作手段骗她，她可能还会当真，还会伤心，我他妈就……”
他说不下去了，拳头握得死死的。
“心疼归心疼，该狠心的时候也得狠心。” 白煞走到他旁边坐下，语气认真，“你这当师兄的，不能护她一辈子。她现在这样，别说对付混沌教那种级别的阴谋了，就是面对叶辰这种低级人渣都够呛。趁现在还有咱们看着，出不了大事，让她历练历练，是好事。”
陈怀生沉默了。
他知道白煞说的对。
师妹不可能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下。她需要成长，需要学会分辨人心，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和应对能力。
只是这个过程，看着他心疼。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一个生闷气，一个思考下一步对策时，一个温和中带着点调侃的声音，忽然从花园入口处传来：
“这不是咱们协会的金牌打手陈大队长，和……优秀员工白煞同志吗？二位不在协会处理公务，跑我这小庙的花园里……开作战会议呢？”
两人同时一惊，抬头看去。
只见校长吕洞宾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打着深蓝色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正信步朝他们走来，手里提着一摞文件夹。
“吕校长？” 陈怀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站起身。
白煞也收敛了表情，对吕洞宾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吕洞宾走到近前，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尤其是在陈怀生那副“刚被欠了八百万”的臭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天空，语气带着了然：“刚才我在办公室，感应到校园里有一股……嗯，比较强烈的真气波动，一闪而逝，……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学生或者外来的宵小在搞鬼，特意出来看看。没想到，是两位协会的同僚在……‘执行特殊任务’？”
陈怀生老脸一红，知道刚才白煞使用“吐真符”时的微弱能量波动，没能瞒过吕洞宾这位老牌剑仙的感知。
他干咳一声，含糊道：“呃……没什么，一点……私事，私事。已经处理完了，没造成什么影响，吕校长放心。”
“私事？” 吕洞宾眉梢一挑，目光又瞥了一眼食堂方向，脸上露出“我懂”的笑容，“是为了……今妹？陈范星同学？”
陈怀生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否认。白煞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吕校长明察。是关于范星的一点小麻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们正在商量处理方案。”
吕洞宾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依旧温和。
他随手将文件夹夹在腋下，双手插进西装裤兜，摆出一副“知心长辈”的姿态。
“叶辰嘛，我知道。” 吕洞宾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高三七班，校篮球队的，长得是不错，家里好像也做点小生意。风评……确实不怎么样。仗着有张好脸，会点花言巧语，没少祸害低年级心思单纯的小女生。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陈怀生：“这些说到底，都是学生之间的琐事，小打小闹，只要没闹出格，没违反校规到必须处理的地步，我这个当校长的，也不好过多干涉。毕竟，能进这所学校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水挺浑。只要面上过得去，我也乐得清闲。”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叶辰的为人，又解释了自己为何“不作为”——不是不知道，而是管不过来，也懒得为这种“小事”得罪人。
“不过嘛，” 吕洞宾话锋一转，看向陈怀生，眼神里带着询问，“既然是怀生你的妹妹，那又另当别论了。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吗？比如，找个由头，给那个叶辰一个警告处分？或者，让他班主任‘特别关照’一下？保证让他接下来这段时间，没心思也没胆子再去骚扰范星同学。”
这无疑是给了陈怀生一个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案。
以吕洞宾校长的身份，想敲打一个高三学生，简直易如反掌。
叶辰家里那点“小背景”，在吕洞宾面前根本不够看。
陈怀生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确实心动过这个方案。让叶辰那小子吃点苦头，知难而退，一劳永逸。
但想到刚才食堂里师妹那“噎到了”的清澈眼神，想到白煞那番“温室花朵长不大”的言论，他心中的天平又摇摆起来。
最终，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还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不用了，吕校长。” 陈怀生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我想让范星自己处理。”
“哦？” 吕洞宾有些意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丫头……被我和师父保护得太好了，有点……不谙世事。”
陈怀生艰难地选择着措辞，不想直接说“傻”：“遇到叶辰这种货色，都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样不行。她迟早要独立面对这些的。与其将来遇到更厉害的骗子吃亏，不如现在，趁咱们还能看着，让她拿叶辰这块‘磨刀石’，练练手，长长记性。”
白煞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们会在暗中看着，保证不出大乱子。但主要的‘课’，得她自己上。”
吕洞宾听完，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这次多了几分赞许。
“哈哈，好！有魄力！” 吕洞宾拍了拍陈怀生的肩膀，“这才是当师兄的样子！既有关爱，又不溺爱。行，那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有什么需要我这边行方便的地方，尽管开口。比如……给你们俩弄个临时的‘校外辅导员’或者‘家长观察员’的身份？方便进出校园？当然，前提是别闹得太大，影响学校正常秩序。”
“那就麻烦吕校长了！” 陈怀生眼睛一亮，这倒是很实用。
“小事一桩。” 吕洞宾摆摆手，又看了看时间，“行了，我还有个会。你们继续商量你们的‘育儿大计’吧。记住，动静小点，别吓着其他学生和老师。”
说完，他对两人点点头，夹着文件夹，迈着潇洒的步伐，转身离开了小花园，背影很快消失在树影之后。
花园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
陈怀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至少，校长这边是“自己人”，还提供了官方掩护。
“现在怎么办？” 他看向白煞。
白煞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叶辰那小子，今天被吓得不轻，估计会消停几天。但他在小弟面前夸了海口，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咱们就利用他这心理……”
“怎么利用？”
“他不是要‘慢慢来’，‘刷好感度’吗？” 白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咱们，就帮他‘好好’刷一刷。给他制造点……特别的‘刷好感’机会。顺便，再多收集点黑料。等时机成熟，一股脑送到范星面前，再安排点‘现场教学’……不怕她不开窍。”
陈怀生想了想，缓缓点头，眼中也燃起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