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行驶在返回住所的夜路上。
车内一片死寂。
王胖子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时通过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林玄。
苏云晚紧紧挨着林玄坐着，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温润的造化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渡入他冰凉的体内，试图修复那过度透支的本源。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这种持续的消耗对她而言同样不轻松。
林玄闭目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
识海之内，并不平静。
那缕新收服的戮仙剑意碎片，如同一滴浓稠的暗红血液，悬浮在黯淡的青萍剑影旁。
它不再狂暴，却本能地散发着冰冷的杀伐气息，不断刺激、勾动着林玄内心深处，属于“通天教主”的那部分关于杀劫、关于覆灭、关于愤怒的记忆与情绪。
而青萍剑影虽然因同源剑意的回归而略微明亮了一丝，却依旧处于深度“沉睡”，无法有效中和这股杀戮意念。
更麻烦的是，之前在数据对抗中潜入的那一丝“异种规则”信息，如同隐匿的毒蛇，在戮仙剑意带来的波动掩护下，悄然活跃了一丝，开始极其缓慢地解析、复制着戮仙剑意的结构……
内忧外患。
林玄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就像一个布满裂痕的容器，勉强容纳着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却无力调和，更别提快速恢复。
他需要时间，需要海量的能量，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来闭关。
但这些，他现在都没有。
“林先生，”陈默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凝重，“我们被跟踪了。不止一拨人。需要甩掉他们吗？”
林玄甚至没有睁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让他们跟。”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正好看看，是哪些朋友，这么惦记我。”
车辆依旧平稳行驶，但车内的气氛更加紧绷。陈默示意队员们提高警惕。
王胖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财神本能发挥作用，感知着周围的气运流向。他模糊地“看”到，不止一道充满恶意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缠绕着他们这辆车。
就在这时，林玄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却让林玄闭合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小心天庭。”
天庭？
不是昆仑，不是元始，而是……天庭？
那个在封神之后，由昊天上帝执掌，名义上统御三界的秩序机构？他们不是早已随着洪荒破碎而消散了吗？
难道……昊天也留下了后手？或者说，如今昆仑的态度，就代表了天庭的态度？
这条信息是谁发的？目的是什么？警告？还是混淆视听？
谜团越来越多。
车辆驶入相对僻静的路段。
突然！
前方路口，一辆横置的集装箱货车毫无征兆地亮起大灯，刺目的光柱瞬间笼罩了整个轿车！
“吱嘎——！”
王胖子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几乎同时，两侧的巷子里，数道穿着黑色夜行衣、动作矫健如猎豹的身影猛地扑出！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枪械，而是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古怪兵刃和锁链！
浓郁的妖气混合着某种训练有素的战阵煞气，瞬间封锁了周围的空间！
“妖族？不对……是受过训练的‘妖兵’！”陈默瞬间判断出对方来历，厉声下令，“反击！保护林顾问！”
调查局的外勤队员们反应极快，特制的破魔子弹和能量光束瞬间射出！
然而，那些妖兵身上的幽蓝符文亮起，形成一层诡异的能量护盾，竟然将大部分攻击偏转或吸收！他们的配合极为默契，战阵运转间，煞气凝聚成无形的牢笼，不断压缩着轿车周围的空间！
“是‘万妖阁’的人！”王胖子惊恐地大叫，“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胆子这么大？！”
万妖阁，一个活跃在里世界、由诸多妖族组成的松散联盟，平日里虽不乏争斗，但很少如此公然袭击调查局保护的目标！
苏云晚立刻加强造化之力的输出，五色光华试图撑开一片安全区域，但在那训练有素的战阵煞气冲击下，光晕剧烈晃动。
林玄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旧疲惫，但瞳孔深处，那缕新收服的戮仙剑意碎片，却因为外界的杀气和战斗的刺激，不受控制地弥漫出一丝血色。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拂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你们的主子，没告诉你们……”
他看着那些步步紧逼、眼中闪烁着嗜血与贪婪光芒的妖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妖兵耳中。
“……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吗？”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狼首妖兵，隔空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那狼首妖兵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嗜血的眼神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下一秒，他强壮的身躯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从头开始，寸寸碎裂、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是被杀死，而是其“存在”的概念，被那蕴含着一丝戮仙真意的指力，直接从规则层面“否定”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前冲的妖兵都硬生生刹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同伴消失的地方，又看向那个站在车边、仿佛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般的虚弱青年。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压过了他们对“悬赏”的贪婪！
林玄的目光缓缓扫过剩下的妖兵。
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妖兵，无不肝胆俱裂，瑟瑟发抖，手中的兵刃几乎握持不住。
“滚。”
只有一个字。
却如同赦令。
残存的妖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夜色中，连那辆堵路的集装箱货车都顾不上开走。
陈默和队员们松了口气，看向林玄的目光更加敬畏。
王胖子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气。
苏云晚连忙上前扶住林玄，她能感觉到，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他的身体更冷了。
林玄任由她扶着，目光却投向远处一栋高楼的楼顶。
在那里，一个穿着华丽宫装、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女子，正默默注视着下方。
她的气息悠长而古老，带着一丝月华的清冷与妖异的魅惑。
在她身后，还躬身立着几个气息强大的大妖。
“公主，为何不出手？他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一个大妖不解地问道。
宫装女子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而缥缈：
“强弩之末？你们没看到吗？他指尖残留的，是戮仙的煞气……虽然微弱，但本质未变。”
“更何况……你们真以为，通天教主，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捡便宜的？”
她看着林玄被扶上车，车辆重新启动，消失在夜色中，眼神复杂。
“传令下去，我万妖阁，暂停一切针对‘持剑者’的行动。暂且……观望。”
“是！”
车辆继续行驶。
林玄靠在座椅上，闭目调息。
他知道，刚才的震慑，只能暂时吓退一些不入流的角色。
那些真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不会轻易放弃。
他恢复的消息瞒不住，他虚弱的状态同样瞒不住。
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将更加艰难。
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了弄清楚万古的谜团，也为了……身边这些开始与他命运交织的人。
他轻轻握了握苏云晚的手，感受着那丝支撑着他的温暖造化之力。
“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有些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