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兵临城下,康掌兵符
云州城外三十里,金军大营。
时值腊月,北风如刀,刮过连绵的营帐,将旗幡扯得猎猎作响。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寒意。完颜洪烈一身紫貂大氅,端坐主位,左右两侧是完颜宗翰、耶律大石等一众将领,以及司马玄等谋士。
杨康站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鞭。
这是他来到金军大营的第七天。七天前,完颜洪烈亲临前线,连夜召见他,给了他一个镶着金边的虎头兵符——“前军行军参谋,正五品,可调三千兵马。”
“康儿,”完颜洪烈当时拍着他的肩膀,“此次攻打雁门关,是你一展才华的绝佳机会。本王信你。”
信吗?
杨康看着沙盘上那座用泥土堆砌的关隘模型,心中却是一片冰凉。雁门关,天下九塞之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内有三万守军——至少纸面上是这样。关外,是金国五万精锐。
而他将要指挥的,是主攻方向的三千先锋。
“诸位请看,”杨康用竹鞭点在沙盘上,“雁门关地势,西高东低,关墙依山而建,正面强攻,伤亡必重。故晚辈以为,当以‘正奇相合’之策。”
他移动竹鞭:“正面,以两万兵力佯攻,吸引守军主力。同时,派五千精兵,从关西‘鹰愁涧’绕行——此处山势险峻,守军布防薄弱。待正面激战正酣时,奇兵突袭关墙西段,内外夹击。”
完颜宗翰皱眉:“鹰愁涧?那地方本将去过,根本无路可走!”
“有路。”杨康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地图,摊开,“这是晚辈从一位老猎户手中购得的前朝山道图。鹰愁涧中,有一条隐秘栈道,年久失修,但根基尚在。若派工兵连夜抢修,三日可通。”
众将领传阅地图,啧啧称奇。
司马玄捋须微笑:“康世子心思缜密,连这等细节都已考虑到。”
完颜洪烈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好!便依此策。康儿,正面佯攻由宗翰将军负责,奇兵一路……就交给你了。本王再拨你五百工兵,两千精锐,务必在三日内打通栈道,五日内,我要在雁门关城楼上,看到我大金的旗帜!”
“末将领命!”杨康单膝跪地,接过兵符。
兵符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心头。
会议散去后,完颜洪烈单独留下了杨康和司马玄。
大帐内只剩三人。完颜洪烈亲手给杨康倒了杯热茶:“康儿,坐。”
杨康依言坐下,双手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白。
“方才会上,本王没有说透。”完颜洪烈看着他,“此番若能攻下雁门关,你便是首功。届时,本王会奏请皇上,封你为‘汉军万户’,统领新附汉地。你不是一直想‘治世安民’吗?这便是个开始。”
汉军万户。
统领新附汉地。
杨康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确实是他曾经幻想过的——掌握权力,治理一方,让百姓安居乐业。
司马玄适时补充:“康世子,王爷对你寄予厚望。你父母如今在终南山别院,安乐祥和,王爷也一直派人暗中照拂,保他们平安。待你功成名就,便可接他们来享福,一家团聚,岂不美哉?”
话很温和,意思却很清楚:你的父母在我们手里,好好做事。
杨康低头:“王爷厚恩,晚辈……铭记于心。”
“不是晚辈。”完颜洪烈纠正,“你现在是我大金的将军,是本王的心腹。该自称‘末将’了。”
“……末将明白。”
从大帐出来,风雪扑面。杨康握紧兵符,走向自己的营帐。
营帐不大,但独属于他。案头堆着军报、地图,还有一本他偷偷藏着的《武穆遗书》抄本。他坐下,摊开雁门关的详细布防图——这是司马玄刚刚私下交给他的,上面标注了守军兵力分布、将领性情、甚至……内应的位置。
西门守将,姓赵,副将,贪财,好赌,家有老母在真定府。
旁边一行小字:已接触,许以千金,官升三级,其母安好。
杨康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攻城那夜,子时三刻,这位赵副将会“不小心”忘记锁死西门门闩。届时,金军奇兵便可长驱直入。
很完美的计划。
如果成功,雁门关必破。而他杨康,将踩着这座雄关和关内三万守军的尸骨,登上“汉军万户”的位置。
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黑风峪的大火,那些在火中惨叫的妇孺,郭靖浑身浴血却挡在人前的背影,还有师父那句“秤砣不能丢”。
“呼——”
杨康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提起笔,开始修改作战计划。
在“子时三刻,西门接应”那一项下,他增加了三条:
一、接应部队需提前两刻钟抵达预定位置,潜伏待命。
二、接应前,需派三名斥候,分别从三个方向抵近侦查,确认无伏兵后,发信号联络。
三、若信号未按时发出,或发出异常信号,则取消行动,全军撤回。
写完,他看着这些新增的条款。
表面上看,这是为了稳妥,避免中伏。但实际上,每一条都在增加变数,都在拖延时间。尤其是第三条——只要有一个斥候“发现异常”,整个计划就可能夭折。
他将修改后的计划誊抄了一份,放进怀里。原件则按照规定,明日呈交司马玄。
做完这一切,他吹灭灯,和衣躺下。
却睡不着。
怀中,那枚旧铜钱贴着心口,微微发烫。还有师父的玉佩,也在怀里,冰凉。
他想起腊八之约。
三天前,他通过那个当铺的丐帮暗桩,给郭靖传了信。今天下午,他收到了回音——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柄处系着一根红绳。
那是他们小时候的暗号:红绳系叶,代表“收到,必到”。
靖师兄会来。
而他,该带什么去?
杨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同一时刻,百里之外的雁门关内。
郭靖蹲在一处破庙的角落里,就着微弱的火光,啃着冰冷的干粮。
他脸上涂着灶灰,身上穿着打补丁的羊皮袄,看上去和关内那些苦力没什么两样。三天前,他放弃了直接去燕京见杨康的计划,转而潜入雁门关——洪七公的密信让他意识到,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三天来,他扮作运粮的民夫,在关内四处走动。
他看到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守军的确有三万,但真正能战的,恐怕不到一半。关墙年久失修,多处垛口坍塌,只用木板草草修补。粮仓里的粮食发霉生虫,军械库里的刀枪锈迹斑斑。
更让他心寒的是人心。
守将姓王,是临安某位权贵的侄子,每日在府中饮酒作乐,从不上关墙巡视。副将们各有心思,有的克扣军饷,有的倒卖军械,还有的……行踪诡异。
比如那个姓赵的副将。
郭靖跟踪了他两天。发现他每天黄昏都会去关内一家赌坊,赌到深夜才醉醺醺地回家。但昨天,他没去赌坊,而是去了关西一处偏僻的酒馆,见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两人在雅间里待了半个时辰。赵副将出来时,怀中鼓鼓囊囊,神色慌张。
郭靖想靠近听,但酒馆周围有暗哨。他只能远远看着,心中疑云密布。
“郭大哥,”一个瘦小的身影溜进破庙,是他在关内结识的少年小豆子,“打听到了!”
小豆子才十四岁,父母都死在金军刀下,对金人恨之入骨。郭靖救过他一次,他便死心塌地跟着郭靖。
“赵扒皮今天又去了酒馆,见的还是那个人。”小豆子压低声音,“我偷听到几句……那人说什么‘腊月十五,子时三刻’,还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腊月十五,子时三刻。
郭靖心中一凛。今天腊月初十,距离腊月十五,还有五天。
“还有呢?”
“赵扒皮好像很害怕,说‘万一败露,全家死绝’。那人说‘放心,你娘在真定,我们照顾得好好的’。”小豆子模仿着那人的语气。
郭靖握紧了拳头。
内奸。
而且是用家人胁迫的内奸。
“小豆子,”郭靖沉声道,“你去联络咱们那些弟兄,让他们这几天机灵点,尤其是西门口。再找几个信得过的老兵,打听打听赵副将的底细。”
“好!”小豆子转身要走,又回头,“郭大哥,咱们……真的能守住吗?”
郭靖看着少年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用力点头:“能。只要咱们不放弃,就能。”
小豆子笑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郭靖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光靠他们这几十个义勇,守不住雁门关。他得做更多。
他想过去找守将,揭发赵副将。可谁会信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民夫”?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他也想过直接刺杀赵副将。但杀了这一个,金国就不会收买别人了吗?
左右为难。
夜深了,风雪更紧。
郭靖走出破庙,沿着关墙慢慢走。关墙上,守夜的士兵抱着长矛打瞌睡,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远处,金军大营的灯火像星河一般蔓延到天边,望不到尽头。
压力如山。
而在这片压抑之中,郭靖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应,像是有人在注视着他。他猛地回头,关墙上空空如也,只有风雪呼啸。
错觉吗?
郭靖皱眉,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发现,在关墙另一侧的阴影里,一个青袍道人静静立着,目光穿过风雪,落在他身上。
正是丘处机。
丘处机来到雁门关已经两天了。他以游方道士的身份入关,在关内四处行走,看,听,想。
他看到了防务的废弛,看到了人心的麻木,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
他也看到了郭靖。
这个憨厚的徒弟,正在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试图挽救这座危城。他组织义勇,探查内奸,奔走呼号——尽管力量微薄,尽管可能徒劳。
丘处机没有现身。
他恪守着“观察者”的身份。这是他的修行,也是他对“道”的探寻。
方才,他感应到了郭靖的存在,也隐隐感应到了北方军营中,另一股熟悉而又矛盾的气息——那是杨康。
两个徒弟,一个在关内,一个在关外;一个要守,一个要攻;一个光明正大,一个深陷泥沼。
命运将他们推到了对立的两端。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将考验他们的一切——武功、智慧、心性,以及……道。
丘处机抬头,望向北方。
风雪之中,他仿佛看到了金军大营里,杨康正对着地图苦苦思索;看到了破庙中,郭靖擦亮长剑准备死战;也看到了自己,站在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见证,思考,等待。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浮现:
【场景:雁门关。关键人物汇聚,重大事件触发。】
【“天人合一”感悟进度:37%。需在极端环境中继续观察、体悟。】
【警告:战争将造成大量伤亡,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丘处机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一片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而他,将在这场风暴中,找到自己的答案。
夜更深了。
雁门关在风雪中沉默,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浑然不知利刃已悬在头顶。
关内关外,无数人的命运,正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悄然交织。
而五天后的腊月十五,子时三刻,将是一切揭晓的时刻。
到那时,血与火,生与死,道与魔,都将在雁门关下,见个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