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
我没有动。周婉宁也没有动。走廊里的蓝光慢慢暗下去,天花板上的星图碎片飘落在地,像烧尽的纸灰。赵卫国的身体已经完全化成灰烬,只剩那把匕首还插在裂缝里,刀柄微微颤着。
我低头看自己胸口。弹片的位置变了,不再往心脏方向压,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开了半寸。疼还在,但能撑住。我深吸一口气,用鼻子吸,嘴巴缓缓吐,节奏和当年在雪地潜伏时一样。一、二、三、四……心跳稳下来。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
【传承奖励已解锁:过去与未来的记忆融合】
字是灰底白字,老式终端那种,稳定浮现,无闪烁。没有声音提示,也不震动,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
我知道这是什么。战场重建系统的终极权限。不是装备,不是技能,是真相。
我闭上眼。
意识沉进去。
画面闪现——
边境哨所,大雪封山。我和队友躲在掩体后,无线电静默。赵卫国站在高处观察点,手里握着麻醉枪。他手指在抖,额头有汗,尽管外面零下三十度。
画外音响起,低沉,带着威胁:“你不照做,你女儿明天就死。”
镜头拉远。王振站在哨所后方的林子里,脖颈上的蛇形纹身泛着绿光。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连接着埋在山体里的炸药阵列。
赵卫国咬牙,扣下扳机。
麻醉弹偏了。
不是失误。是他故意打偏。
因为王振拿他刚出生的女儿做人质,藏在境外医院,随时可以让她“意外死亡”。
画面再跳——
我倒下的瞬间,王振从暗处走出来,蹲在我身边,低声说:“谢谢你替我背锅。”
然后他按下引爆器。
全队覆灭。
我成了植物人。
而他,借着我的“牺牲”,升职,叛逃,加入“蛇眼”,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真相不是赵卫国背叛我。
是他也被逼上了绝路。
真正的内鬼是王振。
我想继续看下去。想知道他下一步计划,想看到证据链闭环。可就在下一秒,画面剧烈抖动,像信号被干扰。系统自动退出。
最后一行字闪过:
【权限不足,需更高同步率】
我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后背的衣服湿透了。我知道是谁在屏蔽这段记忆——不是人,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他们不让我看到全部。
但我已经知道够多了。
我不是为了复仇才站在这里的。我是为了守住该守住的人。
周婉宁动了。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很轻。右肩还在渗血,但她没管。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色小毯子,里面裹着刚出生的婴儿。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她不是钥匙。”她说,“也不是变量。”
她看着我。
“她是我们的孩子。”
我把手伸出去。她把婴儿放进我怀里。很轻,但分量压得我手臂发酸。我左手托住她的头颈,右手避开伤口,小心地扶着她的背。
她不哭了。眼睛闭着,小脸皱巴巴的,呼吸均匀。
我低头看她右肩。
有一块淡金色胎记,形状像几条线交叉,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和我在星图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她是连通点。
是节点。
也是女儿。
我喉咙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哑:“她有名字了吗?”
周婉宁没马上回答。她看着我,眼神很静。过了几秒,她嘴角轻轻扬起。
“有。”
她说:“她叫陈星。”
我没说话。
陈。是我的姓。
星。是她肩上的图,是头顶裂开过的天幕,是这场战斗里唯一没有被污染的东西。
这两个字落下来,我心里某个地方松了。
系统又闪了一下。
没有文字提示,只有一道金光扫过婴儿额头,转瞬即逝。像是确认了什么。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她动了一下,小手蹭到我军装袖口的血迹,然后抓住了我的手指。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
周婉宁靠墙站着,没再往前走。她肩膀的血流到了手臂,滴在地上,一小滩。她没擦,也没喊疼。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
她点头:“还能站。”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走廊安静下来。产房门缝里的蓝光彻底消失了。监控仪的声音也没了。时间感重新回来,我能感觉到分钟在走,虽然手机还是没信号。
我站在这里,抱着女儿,腿有点抖。右腿旧伤加上刚才强行发力,肌肉已经开始抽筋。但我不能坐。
也不能躺。
只要我还站着,这个节点就不会崩。
周婉宁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醒过来?”
我没抬头:“想过。”
“系统选了你。”
“不是选。”我说,“是绑定。它来自我真正在过的日子——巡逻路线、爆破参数、心跳频率比对表。它不讲虚的,只认实打实的数据。”
她轻轻笑了下:“所以你一直没疯。”
“我没时间疯。”
她没再说话。
我也沉默。
婴儿在我怀里动了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她的呼吸喷在我手腕上,温温的。
十年前我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知道。十年后我站在这里,接住了她第一声哭。
这不算公平。
但这足够。
我低头看着她的小脸,轻声说:“陈星。”
她没反应。
但我感觉她抓我的手,更用力了一点。
周婉宁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她没倒,只是坐下休息。她抬头看我,声音很轻:“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怀里的孩子:“先活过今晚。”
她点点头。
我没再说话。
走廊尽头的灯忽闪了一下。
我抬头看过去。
灯光稳定下来。
可就在我收回视线的瞬间,婴儿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像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