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中的毒极其猛烈刁钻,虽非见血封喉,却也足以在短时间内令人丧失战斗力,若非他内力深厚,及时逼住部分毒性,后果不堪设想。
随军医官立刻进行了紧急处理,剜去泛黑的皮肉,敷上解毒药散,但余毒清除仍需时间,霍昭不得不卧床静养。
而那个刺客“鲁博尔”,在被卸掉下巴、严密搜身、确保再无自杀可能后,被带到了临时充作审讯室的、由霍昭亲卫层层把守的帐篷里。
审讯由韩诚和赵破奴亲自进行。
起初,刺客还试图装傻充愣,咬死自己就是鲁博尔,是来认亲的,之前的刺杀是“误会”,是“情急之下怕被霍将军杀害”云云。
但当赵破奴将从他行囊夹层中搜出的、与乌维单于亲卫暗桩联络的密信符号,以及他身上几处只有匈奴王庭死士才会有的、代表等级和功勋的隐秘纹身暴露出来时,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在韩诚恩威并施、赵破奴不耐烦地动用了些“非常手段”后,这名受过严酷训练的死士终究还是崩溃了。
他吐露了实情。他并非鲁博尔,真正的鲁博尔恐怕早已在草原某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是乌维单于麾下“影狼卫”的成员,精擅易容、模仿与刺杀。
此次行动,由大巫亲自策划,目的就是利用阿月对身世的渴望,将其诱出营地杀害,或者至少重创霍昭。
那枚玉珏,是匈奴工匠根据早年探子对阿月玉珏的描述,精心仿造而成,几乎可以假乱真。
所有的故事、细节、情感表演,都是经过反复排练的剧本。
“单于……和大巫说……狼女是……是霍昭的软肋,也是……我匈奴的心腹大患……必须……除去……”
刺客断断续续地交代着,气息奄奄。
真相大白!一切都是单于乌维的阴谋!
所谓的“认亲”,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是刺向阿月与霍昭最恶毒的一刀!
消息传到阿月耳中时,她正守在霍昭病榻前,亲自为他更换手臂上的药。
听着韩诚的汇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握着药瓶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这冷酷的真相,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后怕。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害死了自己,更害死了用生命保护她的昭哥哥!
霍昭靠在榻上,虽然虚弱,但眼神锐利。
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愧疚与难过的阿月,对韩诚道:“此人已无价值,按细作论处,明日清晨,营门之外,明正典刑,首级悬于高杆,以儆效尤!也让乌维知道,他的阴谋,失败了!”
“是!”韩诚领命而去。
帐内只剩下霍昭与阿月,以及趴在角落、警惕地注视着一切的雪魄。
长时间的沉默后,阿月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霍昭,声音哽咽破碎:“昭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怀疑你……我差点……差点就……”
霍昭看着她悔恨交加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因她之前不信任而产生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他伸出未受伤的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过去了,阿月。”他的声音温和而包容,“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此事,你当明白,这世间的险恶,有时远超你的想象。并非所有的‘亲情’都值得期待,也并非所有的‘善意’都发自真心。”
阿月用力地点着头,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明白了……昭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了……我只相信你……”
霍昭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记住这次的教训就好。但也莫要因此,就对世间一切真情都封闭心门。只是,需得更谨慎,更懂得分辨。”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你的根,或许不在匈奴王庭,也不在某个虚无的‘生父’身上。你的根,在你走过的路,在你流过血汗的土地,在你愿意用生命去守护、也愿意用生命来守护你的人心里。”
阿月怔怔地看着他,咀嚼着他的话语。
是啊,她的根,早已在六年的相伴中,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与眼前这个人,与这座营垒,与这些将士,深深地缠绕在了一起。
次日清晨,刺客“鲁博尔”的人头被高悬于营门之外。
北疆的风吹过,带着血腥气,也带着一种肃杀与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