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的西端，是一片开阔得令人心慌的蔚蓝。
这里是安达曼海，是太平洋进入印度洋的最后一道门槛。跨过这片海域，便是那个古老、神秘、富饶得流油，却又混乱得如同一盘散沙的印度次大陆。
洪武二十八年秋，季风转向。
一支足以遮蔽海平面的庞大舰队，正乘着强劲的东北季风，如同一群黑色的迁徙巨鲸，缓缓驶出海峡，切入了这片陌生的海域。
“呜——！！！”
旗舰“复仇号”（原西班牙圣马丁号改装的蒸汽辅助铁甲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风帆被风吹动的啸叫，而是工业文明那沉重、沙哑、充满压迫感的咆哮。
巨大的明轮在船身两侧搅动着海水，白色的浪花翻滚，推动着这艘排水量近两千吨的钢铁怪兽，以一种令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稳定速度向前推进。
在它身后，是二十艘同级别的“镇海级”铁甲舰，五十艘全帆装快速巡洋舰，以及一百多艘满载着补给、弹药、商品和士兵的武装运输船。
黑色的旗帜在每一根桅杆上猎猎作响，那个白色的“商”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狰狞。
张伟站在“复仇号”高耸的指挥塔上。海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吹不散他眼中的那股狂热。
他并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中山装，而是换上了一套轻便的亚麻猎装，头上戴着一顶宽檐遮阳帽。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被他视作性命的黑色手机。
“执政官，我们出海峡了。”
林道乾一身海军元帅戎装，走到张伟身后，语气中难掩激动，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敬畏，“前面就是所谓的‘西天’了。当年三宝太监（虽然此时郑和还未下西洋，但林道乾作为后来人或听闻过传说，或者此处指代前朝元朝的远航传说）走过的路，咱们今天要再走一遍。”
“不，林经理，你错了。”
张伟转过身，将手机举到眼前。
赤道附近那毒辣的阳光，经过张伟特制的、用纯银打磨的抛物面聚光镜的反射，正源源不断地灌入手机背部的太阳能板。
屏幕亮起。
那个让张伟魂牵梦绕的绿色电池图标，奇迹般地跳动了一下，显示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数字——【5%】。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利用赤道烈日精心“养”出来的电量。
“我们不是去‘走’一遍。”张伟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点开了一个名为《15-17世纪印度次大陆政治格局与资源分布》的离线加密文档。
“郑和下西洋，是为了宣扬国威，是为了‘怀柔远人’。他带去的是赏赐，带回来的是麒麟（长颈鹿）和虚名。”
张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而我们，是去‘拿’的。”
“我要拿走他们的棉花，拿走他们的黄金，拿走他们的港口。”
“我们不是使者，我们是……股东。”
屏幕上，一张崭新的地图加载完毕。
那是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形半岛。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无数个不同颜色的小块——那是此时印度大地上四分五裂的土邦王国。
北方的德里苏丹国正在崩溃的前夜，南方的维查耶纳加尔帝国虽然强盛但缺乏海权，沿海的卡利卡特（古里）、科钦（cochin）、果阿（Goa）等商业城邦各自为政，互相攻伐。
“看这里。”
张伟指着地图西海岸的一个红点——卡利卡特（古里）。
“这里是印度洋贸易的中心，是香料和棉布的集散地。阿拉伯商人在这里经营了几百年，甚至连葡萄牙人的达·伽马（此时还未到，但在张伟的历史观里是假想敌）都对这里垂涎三尺。”
“林经理，你的任务很简单。”
张伟收起手机，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把舰队开进他们的港口。不要停在在那该死的外海，直接开进去，把炮口怼在那个什么‘扎莫林’（Zamorin，古里统治者的称号）的鼻子底下。”
“告诉他，大明株式会社来了。”
“我们要在这里建‘自贸区’，要‘零关税’，要‘驻军权’。”
“他要是答应，我就帮他打隔壁的科钦；他要是不答应……”
林道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手按在腰间的指挥刀上。
“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物理清关’。”
舰队继续向西航行。
海面逐渐变得深邃而宽广。这是真正的深蓝，是吞噬了无数探险者的印度洋。
突然，了望塔上传来了警报声。
“左前方发现船队！数量十艘！挂着弯刀旗！是阿拉伯人的商船队！”
在这个时代，阿拉伯商人是印度洋的实际控制者。他们垄断了东西方的海上贸易，极其排外且富有。
“张董，打吗？”林道乾舔了舔嘴唇，那是海盗的本能反应。
“不急。”张伟举起望远镜。
镜头里，那支阿拉伯船队显然也发现了这支恐怖的黑旗舰队。他们惊慌失措地试图转向，甚至为了加速，开始往海里抛弃货物。
“发信号。”张伟淡淡地说道，“用旗语告诉他们：这里是大明株式会社的‘专属经济区’。过路可以，交税。”
“交多少？”
“一半。”张伟伸出五根手指，“货值的一半。谁让他们没买我们的‘航运保险’呢？”
“好嘞！”
“砰！砰！”
两艘快速巡洋舰冲出阵列，侧舷的线膛炮对着阿拉伯船队的前方海面就是两发警告射击。
巨大的水柱在阿拉伯船队面前炸开。那种精准的射程和爆炸的威力，瞬间击碎了阿拉伯商人的侥幸心理。
几分钟后，十艘阿拉伯商船乖乖降帆。
看着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阿拉伯人，此刻像鹌鹑一样跪在甲板上，任由黑旗军士兵登船“查验货物”（其实就是抢劫一半），张伟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海权。
谁的炮打得远，大海就是谁的后花园。
“记录下来。”张伟对身后的书记官说道，“阿拉伯航线打通。通知马六甲总部，以后凡是去往红海和波斯湾的船，必须持有我们的‘黑色通行证’。否则，见一艘，沉一艘。”
舰队继续西进。
夕阳西下，将整个印度洋染成了一片血红。
那红色的海面，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张伟站在船头，看着那轮缓缓沉入海平面的红日。他的影子在甲板上拉得很长，像一个巨大的巨人，正张开双臂，准备拥抱——或者说勒死——那个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手机在他的口袋里微微发烫。那5%的电量，不仅仅是能源，更是他在这个蛮荒时代，依然保持着理智与傲慢的底气。
“印度……”
张伟轻声呢喃，声音被海风吹散。
“那是一块多么肥美的肉啊。只可惜，以前的大明看不上，以后的列强抢不着。”
“现在，它是我的了。”
随着夜幕降临，黑旗舰队点亮了船头的探照灯（利用煤油灯和抛物面镜聚焦）。一道道刺目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刺破了印度洋千年的黑暗。
黑旗西进，势不可挡。
这不仅仅是一次远征，这是东方商业资本对旧世界秩序的一次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