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祭坛上那场惊天动地的“百鸟朝凰”祥瑞,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胤京,乃至大胤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司南月这个名字,连同那日被万鸟环绕、虹光加身的震撼画面,已然被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光晕。“天命所归”、“神女临世”的传言甚嚣尘上,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谈论这百年难遇的祥瑞,以及那位引得百鸟来朝的北狄公主。
这股汹涌的民意浪潮,如同无形的洪流,冲刷着朝堂之上某些人固守的藩篱。
数日后,金銮殿上。
气氛比冬至祭典前更加微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名为“天命”的力量压制着。文武百官肃立,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御阶之下,那道玄黑如渊、气势沉凝如山岳的身影。
叶星阑身着摄政王蟒袍,立于百官之首。他面色平静无波,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那目光不再刻意释放威压,却自有一股令人生畏的沉静力量。他手中捧着一份明黄色的奏表。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叶星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玉坠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小皇帝叶承稷端坐龙椅,小脸努力绷得严肃,但看向叶星阑的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他知道皇叔今天要做什么。
“讲。” 小皇帝稚嫩却努力威严的声音响起。
叶星阑上前一步,展开奏表,朗声宣读:
“臣叶星阑,诚惶诚恐,谨奏陛下:
今有北狄公主司南月,自入胤朝,恪守礼法,温良恭俭,淑德彰着。其品性高洁,宽仁体下,深孚众望。更于国事,卓有贡献:
去岁江南水患肆虐,灾民流离。司南氏闻之恻然,献计献策,其‘以工代赈’、‘疏导为主’之策,助朝廷事半功倍,活民无数!
今岁盐税弊案,积重难返。司南氏慧眼独具,洞悉奸佞,所提‘引商入局’、‘严查盐引’之法,切中要害,助朝廷厘清积弊,充盈国库,功在社稷!”
叶星阑的声音沉稳有力,将司南月那些看似“无意间”的提点(实则是她神魂智慧的本能),条理清晰地归纳为实打实的功劳。百官中,不少曾参与水患赈灾和盐税整顿的官员,闻言不由自主地微微颔首,面露沉思,无法否认这些建议确实起了关键作用。
叶星阑话语微顿,目光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尤有冬至祭天大典,天降祥瑞,百鸟朝仪!此乃上天昭示,司南氏身负天命,福泽深厚,乃我大胤之祥瑞!其德配天地,其贤昭日月!”
“如此贤德淑良、于国有功、天命所归之女,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金銮殿:
“册封司南月为臣之正妃!”
“嗡——!”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册封正妃”这四个字真正从叶星阑口中清晰吐出时,大殿内还是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
册封正妃!摄政王正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曾经被视为“贡品”、“透明人”的北狄公主,将一步登天,成为这大胤王朝除却太后和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成为摄政王府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短暂的死寂后,反对的声音如同预料中的,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陛下!摄政王殿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御史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激愤,“司南氏出身北狄异族!其血统如何能匹配我大胤摄政王正妃之位?此乃混淆皇室血脉,动摇国本!祖宗家法不容啊!” 他搬出了最根深蒂固的“血统论”。
“陛下明鉴!” 另一位出身世家大族的尚书也出列附议,语气看似恭敬实则暗藏机锋,“司南氏虽有微功,然‘百鸟朝凰’之说,玄之又玄,岂可为封妃之凭?且其入府时日尚短,德行有待考察。摄政王妃之位,关乎国体,当慎之又慎,应选我胤朝名门淑女,方为正道!” 他试图淡化祥瑞,强调“时日”和“出身”。
几个顽固派大臣也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异族血统”、“时日尚短”、“有待考察”、“名门淑女”等词句充斥殿内,矛头直指司南月的出身和资格。
叶星阑面色沉静如水,对这些反对之声置若罔闻,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寒意渐凝。
就在这时——
“哼!” 御座之上,一声带着明显不满的童音响起。
小皇帝叶承煜绷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下面那些喋喋不休的老臣,小嘴撅得老高。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虽然力气不大,但声音很清脆),大声道:
“你们说月姐姐不好?!”
“皇叔都说月姐姐贤德淑良了!皇叔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百鸟朝凰,是朕亲眼所见!那么多漂亮的鸟儿围着月姐姐飞,怎么就不是祥瑞了?!你们没看见吗?还是你们想欺君?!”
“月姐姐帮了那么多灾民,帮朝廷找回了那么多银子(指盐税),你们怎么不说?!你们家的小姐有这么大本事吗?!”
“朕就要月姐姐当皇婶!就要!!”
小家伙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孩童不讲理的霸道和绝对的维护。那“欺君”的大帽子一扣,让那几个反对的大臣瞬间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小皇帝这一通“童言无忌”的怒吼,如同冷水浇进了滚油锅!他不仅搬出了叶星阑的权威(皇叔说的还能有假?),坐实了祥瑞(朕亲眼所见,欺君?),强调了功劳(帮灾民,找银子),更直接点破了这些大臣们不敢宣之于口的私心(你们家小姐有这本事?),最后以皇帝的身份直接表态(朕就要!)!
这简直是一记绝杀!
那些原本还想据理力争、甚至想引经据典的顽固派,在小皇帝这蛮不讲理却又直指核心的质问和“欺君”的威胁下,顿时哑口无言,气势全无。他们可以跟摄政王讲道理(虽然大概率讲不通),但他们敢跟一个八岁的、明显被惹恼了的小皇帝讲道理吗?尤其这个小皇帝背后还站着那位“冷面阎王”!
福伯站在角落里,头垂得极低,心中一片冰凉。完了…连最后的挣扎都…小陛下这态度,比任何圣旨都管用。
叶星阑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他适时地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陛下圣明。司南氏之功绩,有案可查。百鸟祥瑞,万民目睹。其贤德淑良,本王亲鉴。本王之意已决。”
“本王今日所奏,非是征求尔等意见。” 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几个面如死灰的反对者,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乃是告知。”
“若有异议——” 他顿了顿,那未尽的冷冽杀意,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便想想清楚,再开口。”
死一般的寂静。
那几个反对的大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叶星阑那句“非是征求,乃是告知”以及那冰冷的警告,彻底碾碎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在绝对的权威、无可辩驳的祥瑞、小皇帝的力挺以及汹涌的民意面前,任何反对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是自寻死路。
“皇叔说得对!” 小皇帝立刻大声附和,小脸上满是得意,仿佛打了胜仗,“朕准了!月姐姐就是最好的皇婶!拟旨!现在就拟旨!”
再无任何阻碍。
礼部尚书立刻出列,躬身领命:“臣遵旨!”
三日后。
一道明黄耀眼的圣旨,在仪仗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摄政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兹有北狄公主司南月,柔嘉维则,淑慎性成。克娴内则,贤德彰于闱阁;慧心兰质,功绩着于邦国。更兼天命昭昭,祥瑞现世,百鸟朝仪,福泽深厚,实乃我大胤之祥瑞,苍生之福祉!
摄政王叶星阑,国之柱石,功勋卓着。念其辅政辛劳,内闱需贤。司南氏品性端方,才德兼备,堪为良配。
今特册封司南月为摄政王正妃!赐金册金宝!享亲王正妃之尊荣!
尔其益懋柔嘉,持躬淑慎,襄赞王业,永绥福履!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王府正厅回荡。
厅内,司南月身着王妃品阶的正红色宫装,裙裾曳地,雍容华贵。她面容沉静,姿态端庄,在福伯及一众王府仆役(此刻皆已换上了最恭敬惶恐的神色)的注视下,从容跪拜接旨。
“臣妾司南月,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当那卷沉甸甸的、代表着无上尊荣的圣旨被恭敬地放入她手中时,司南月心中一片澄澈平静。
她抬眸,目光越过宣旨的仪仗,精准地落在厅外廊下。
叶星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没有穿朝服,只一身墨色常服,负手而立。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人群,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炽热、满足与独占欲,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只有她能懂的、带着无尽宠溺的弧度。
司南月捧着圣旨,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如朝阳初升,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与一丝属于胜利者的、狡黠的锋芒。
摄政王妃——司南月。
这个名号,伴随着“天命所归”、“贤德淑良”、“于国有功”的背书,以及一场惊世祥瑞的加持,终于尘埃落定,名正言顺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大胤王朝的权力版图上,属于司南月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