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古巷的夏至，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唯有深处那座百年老戏台，檐下还留着片阴凉。戏班班主老陈正对着台柱叹气，手里的铜锣敲了三下，声音闷得像裹着棉絮，连巷口都听不清——再过三天，非遗展的开场戏就要在这儿演，可自从上个月戏台翻修换了台基，就怪事不断：锣鼓声传不远，演员唱词发闷，连后台供的戏神牌位都蒙了层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气场。
“林大师，您可得救救这戏台！”老陈看到林峰带着四女走来，急忙迎上去，手里的戏服下摆都沾了灰，“昨天请了木工师傅看，台基做得结实着呢，可就是不对劲——前儿个唱《定军山》，老生的唱腔愣是飘不起来，底下观众听得直打瞌睡，这要是非遗展上出岔子，咱们老戏班的脸就丢尽了！”
林峰踏上戏台的青石板，刚掏出桃木罗盘，指针就猛地往西南方向偏，转得滞涩。他指尖按在新换的台基石缝里，一股凉丝丝的滞气顺着指尖往上爬——不是阴煞，是翻修时挖开的地基里，埋着块清末的断碑，碑上刻着的“镇台符”早已模糊，反而成了地气流通的阻碍。再看戏台朝向，竟比原来偏了十度，正对着巷尾的拐角，形成了“路冲泄气”的格局，难怪声音传不远。
“是台基动了风水。”林峰直起身，目光扫过戏台布局，“这老戏台原是‘乾山巽向’，朝东南方纳紫气，符合‘紫气东来’的风水局，翻修时改了朝向，又挖断了原有的地气脉络。断碑压着气，路冲泄着气，戏台聚不住‘声气’，唱词自然飘不起来。”
柳烟立刻翻开抱着的《古建风水录》，浅紫色棉麻裙蹭过台边的木栏，书页里夹着爷爷画的戏台风水图：“爷爷记过，传统戏台的台中央必摆八仙桌，不是摆设，是五行定位的镇压。您看现在这桌子摆在侧边，五行不稳；而且后台缺个‘靠山’，气脉没地方依托，散得快。”
“我先清滞气！”宋雨桐拎着药箱走上台，浅绿色汉服裙摆扫过积灰的戏神牌位，“用桑木枝熏台基，桑木阳气足能透石缝，再用艾草和陈皮煮符水，擦在断碑和台柱上，能散掉碑上的滞气。”她边说边掏出桑木枝点燃，青烟顺着石缝钻进去，罗盘指针果然稳了些。
苏清瑶掏出平板电脑，指尖划过戏台的三维模型：“我联系施工队，今晚就把台基微调回‘乾山巽向’，避开巷尾的路冲。按柳烟爷爷的图，在后台用青砖堆个半人高的假山，补‘靠山’之势，再在台口两侧摆两盆绿萝，既挡煞气又聚气。非遗展的直播镜头就架在东南方向，正好借紫气衬戏韵。”
秦岚已经挽起袖子，帮着戏班弟子搬八仙桌：“我去买朱砂和新的戏神牌位，按林哥说的，把桌子摆回台中央，再请柳烟写张‘醒台符’贴在桌底。刚才问了老陈，开戏前敲三通锣是震散晦气的老规矩，到时候我来敲，保证力道足，震得浊气散！”
太阳西斜时，戏台的调整已近尾声。施工队将台基微调到位，后台的青砖假山透着沉稳的气场；宋雨桐用符水擦过断碑，原本模糊的字迹旁竟渗出些湿气，滞气顺着水流散在土里；柳烟站在八仙桌前，用朱砂笔飞快地画着“醒台符”，符纸刚贴在桌底，就见台柱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峰站在戏台中央，望着东南方的落日，掏出罗盘确认：指针稳稳指向巽位，淡金色的地气顺着台基往上冒，与空中的阳气交汇。他示意老陈敲锣试试，铜锣“哐”的一声响，声音清亮得穿透整条古巷，连巷口卖糖画的老汉都抬头望过来。
“成了！这声儿透亮！”老陈激动得直搓手，赶紧让弟子们试唱一段。老生的唱腔刚起，就顺着气流飘远，连屋檐下的麻雀都停住了脚，仿佛也在听。
傍晚的戏台亮起灯笼，五人和戏班弟子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桌上摆着宋雨桐做的“陈皮酥”，用的是煮符水剩下的陈皮，香得开胃；苏清瑶正和老陈商量非遗展的戏目，把望湖村的渔歌、织锦巷的小调都编了进去；秦岚教小弟子们敲锣的诀窍，锣鼓声时不时在巷里回荡；柳烟则在笔记本上补画戏台的风水图，把今天的调整细节都记了下来。
“原来戏台的风水，藏在朝向、桌子、甚至敲锣的力道里。”老陈捧着碗米酒，感慨道，“以前只当是老规矩，现在才懂，这都是老祖宗用天地之道给戏班护的航。”
林峰举起酒杯，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戏台：“戏台是文化的根，风水是地气的脉，根脉相连，戏才能传得远。这戏台的‘声气’通了，老手艺的气脉也就顺了。”
晚风拂过戏台的飞檐，灯笼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晃悠，和远处传来的锣鼓声、笑声缠在一起。柳烟看着笔记本上的戏台图，突然明白，爷爷说的“风水无处不在”，从来不是指惊天动地的煞局，而是藏在戏台的朝向里、八仙桌的位置上、敲锣的三通声中——那些守护文化的老规矩，本就是最朴素的风水，护着老手艺，也暖着过日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