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早已响过，金珉俊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清洗最后一只盘子。泡沫溅在他的围裙上，像极了开业那天宾客们洒落的香槟。
“Fact pasta”——正宗意大利面，这个曾让他自豪的名字如今在江南区的美食地图上渐渐褪色。美食博主们的盛赞还挂在首页，可玻璃门外经过的人们，连目光都不曾停留。
“完美有什么错？”他对着水池喃喃自语。杜兰小麦的黄金比例，阿尔马菲直运的番茄，连橄榄油都要精确到克——这些他在意大利学到的“正宗”，为何换不来第二次光临？
叮铃——
门铃突然作响，珉俊猛地抬头。一位老人站在门口，旧大衣上落着深夜的露水。
“已经打烊了。”珉俊擦着手说道。
老人却径直走向吧台：“就用剩下的材料，做一份你最拿手的。”
珉俊想拒绝，却看见老人眼底的疲惫像极了自己父亲的模样。灶火重燃，他手法精准地制作阿glio e olio，面条在平底锅中卷起金色的浪。
老人吃完最后一口，沉默在餐厅里蔓延。就在珉俊以为会得到又一句“好吃但”的评价时，老人开口了：
“这里面只有味道，没有故事。”
珉俊握紧拳头：“什么是故事？”
“记忆里的时光。”老人放下本泛黄的笔记本，“不要赠送食物，赠送一段时光。”
笔记本的封皮上，《关于体验设计的一切》几个字墨迹斑驳。珉俊一夜未眠，读完了全部内容。晨光熹微时，他抡起锤子砸向了“Fact pasta”的招牌。
三天后，“珉俊的餐桌”悄然开业。暖黄的灯光取代冷白光，墙上挂满托斯卡纳的小巷照片，爵士乐如水般流淌。
他对唯一的兼职生智慧说：“从现在起，你不是服务生，是这张餐桌的主人。”
第一个客人是附近加班的白领。智慧没有机械地报菜名，而是轻声说：“今天的奶油蘑菇面，很适合治愈周一的疲惫呢。”
客人惊讶地抬头，然后笑了：“那就来一份周一的治愈。”
珉俊在厨房里听见对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撒欧芹时多撒了一些——那是客人故乡常用的香料。
“这个味道...”客人吃着吃着突然停顿，“好像小时候妈妈做的炖菜。”
那一刻珉俊看见，客人的眼角有微微反光。
一个月后的雨夜，门铃再次响起。老人站在门口，肩头披着雨丝。
“还是打烊时间。”珉俊说着，却已经取出橄榄油。
老人摇头：“今天我不吃面，来看戏。”
戏剧正在上演：一对吵架的情侣在分享提拉米苏时重归于好；几个大学生为兼职生智慧画的肖像欢呼；独坐的女士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手边红酒渐空。
结账时，那位女士对珉俊说：“这里的面让人想起很多事情。”
老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在吧台上留下张字条：
“美味的食物滋养身体，但故事滋养灵魂。”
珉俊推开店门，江南的夜空难得看见星星。他想起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话：
“最好的导演不是让观众记住剧情，而是让他们想起自己的故事。”
晚风拂过新招牌，“珉俊的餐桌”五个字在夜色中温柔发光。他知道，这场关于体验的演出才刚刚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