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平在建材圈里混了十几年，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勉强算个中产。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搭上政府这条线，接几个大项目。
所以当市政府秘书长王志找到他时，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李老板，你只要跟岳镇山说，想通过他认识认识市里的领导，一起吃个饭。”
“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事后我给你介绍经开区的两个小项目。”
李四平觉得这买卖划算。
不就是牵个线吗？
又不犯法。
下午三点，他按照王志给的地址，来到瀚海公司总部。
岳镇山的办公室在顶楼，整层楼都是他的，装修得金碧辉煌，像个宫殿。
“岳总，久仰久仰！”
李四平一进门就堆满笑容，手里提着两瓶茅台，这也是王志给的。
岳镇山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
他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道：“李老板？坐。”
李四平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局促。
他能感觉到，岳镇山那双眼睛像鹰一样盯着他。
“听说李老板想认识市里的领导？”
岳镇山开门见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是是是，咱们做建材的，想接点政府工程。”
“岳总您人脉广，能不能帮忙引荐引荐？”
“规矩我懂，该表示的肯定表示！”
他说得很自然，像极了那些想攀关系的商人。
岳镇山笑了，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
“想认识谁啊？”
“这个……听说刘向东副市长分管工业，张文舟副市长管发改……”
李四平按照王志教的名单说道：“要是能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那就最好了！”
岳镇山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走到李四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老板有眼光啊，刘市长和张市长确实管着工程审批。不过……”
岳镇山弯下腰，在李四平耳边轻声说道：“李老板，你背后是谁啊？”
李四平心里一紧，但脸上笑容不变。
“岳总说笑了，我就是个小生意人，背后能有什么……”
“是吗？”
岳镇山直起身，走回办公桌后。
“那李老板知不知道，政府工程招标都是公开透明的，找关系没用？”
“知道知道，就是……就是想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岳镇山点点头道：“小陈，送李老板出去。”
李四平愣了愣道：“岳总，那吃饭的事……”
“有机会再说。”
岳镇山摆摆手，低头看文件，不再理他。
从瀚海公司出来，李四平心里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岳镇山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他给王志发了条短信：“已接触，岳镇山没答应，也没拒绝。”
王志很快回复：“知道了，等消息。”
李四平一走，岳镇山立刻拨通了刘洋的电话道：“跟上去，看看他去哪。”
半小时后，刘洋回了电话。
“大哥，那小子去了经开区管委会，在门口打了个电话，然后有人出来接他进去了。”
“接他的人什么样？”
“四十多岁，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对了，开的车是市政府牌照。”
岳镇山眼睛眯了起来，市政府的人？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老张，帮我查个人，叫李四平，做建材的……对，查查他最近和市政府谁有往来。”
挂断电话，岳镇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流。
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李四平有问题。
不是来攀关系的，是来探路的。
至于探谁的路……恐怕是他岳镇山的路。
李四平从经开区出来，心里踏实了些。
王志的秘书亲自接待他，说了两个小项目的事，让他回去准备材料。
他开着自己的桑塔纳往家走，心情不错。
虽然岳镇山那边没成，但王志答应的事做到了。
车子开到东郊，这一段路比较偏，两边都是农田。
突然，一辆黑色面包车从后面超上来，猛地一打方向盘，横在了路中间。
李四平赶紧刹车，还没反应过来，面包车上冲下来三个人，蒙着脸，手里拿着棍子。
“你们……”
李四平话没说完，车门就被拉开了。
一个麻袋套在头上，眼前一黑。
有人把他从驾驶座拖出来，塞进面包车。
车子开动了，颠簸了大概二十分钟，停了下来。
麻袋被扯掉，李四平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四周堆着生锈的机器，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面前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道疤。
“李老板，说说吧，谁让你去找岳总的？”
李四平浑身发抖道：“没……没人让我去，我就是想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
疤脸汉子笑了，从腰间抽出一根甩棍。
“李老板，咱们痛快点。你说了，少受点罪。不说……”
他手腕一抖，甩棍啪地弹开，在李四平眼前晃了晃。
“我说！我说！”
李四平瘫在地上道：“是……是市政府秘书长王志让我去的！”
“他让我接触岳镇山，说事成之后给我项目！”
“就这些？”
“就这些！真的就这些！”
“我就是个小生意人，王秘书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们放过我……”
疤脸汉子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四平蜷缩在地上，哀嚎着说道：“别打了……我什么都说了……”
“记住，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
“那么你的老婆和女儿，可能就要遭一些罪了……”
说着，刀疤脸也是把一张他的老婆和女儿的照片甩到了他的脸上。
“不敢不敢！我什么都不会说！”
“滚。”
李四平连滚爬爬地跑出工厂，连车都不要了。
晚上八点，还是听雨轩，还是松涛阁。
岳镇山、刘洋、刘向东、张文舟四个人坐在包间里，桌上没摆酒菜，只有一壶茶。
“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李四平，是王志派来探路的。”
刘向东脸色阴沉道：“王志？他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张文舟冷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我们头上了。”
张文舟放下茶杯，看向岳镇山道：“镇山，那个李四平，你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
岳镇山点头道：“打了一顿，吓破了胆，老婆孩子都在我们手上，现在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那就好。”
张文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道：“这个王志想查我们和你的关系。”
“看来，白市长对我们很不满意啊。”
刘向东有些犹豫道：“那怎么办？要不要找徐书记……”
“找徐书记？”
张文舟打断他道：“说什么？说白安国派人查我们？徐书记会管这种破事？”
张文舟顿了顿，继续说道：“徐书记的性子你们不知道？”
“只要不影响大局，他乐得看下面人斗。”
“斗赢了是你的本事，斗输了是你没本事。”
岳镇山额头冒汗道：“张市长，那咱们……”
“将计就计。”
张文舟缓缓吐出四个字，三个人都看向他。
“老领导，你先给那个李四平两个小项目，经开区的。”
“坐实王志暗箱操作这事。”
“然后呢？”
“然后……”
张文舟笑了，那笑容很冷。
“岳总再去举报，说这个李四平违规操作，围猎官员。”
“特别是……围猎王志。”
刘向东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对。”
张文舟点头道：“到时候纪委一查，再让李四平把王志咬出来。”
“说王志以介绍项目为名，索要好处。”
岳镇山拍案叫绝道：“妙啊！”
刘向东则是轻笑道：“这样一来，王志就完了！”
“白安国为了保住自己的秘书长，只能向我们让步！”
“不止。”
张文舟补充道：“宇宙汽车这个项目，白安国不是想抓在手里吗？”
“出了这事，他为了息事宁人，肯定要在项目上对我们让步。”
“到时候，项目怎么推进，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说完，张文舟看向刘向东道：“老领导，你不是想在项目里多安排几个人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
“还有，这事办成了，徐书记也会高看我们一眼。”
“他会觉得，我们有能力，有手腕，能应付白安国的挑战。”
“以后在东江，我们的地位就更稳了。”
一箭三雕！
岳镇山和刘向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就这么办！”
岳镇山一拍大腿道：“我明天就去给李四平上上强度，下周就去举报！”
“不急。”
张文舟摆摆手道：“等宇宙汽车项目进入关键阶段再说。”
“那时候白安国最需要稳定，我们出手，效果最好。”
白安国啊白安国，你以为东江是好待的地方？
想拿我们开刀？
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