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战后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林晚的指尖,停留在羊皮纸的右下角,身体微微僵硬。
那一行潦草,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她灵魂深处的方块字——“蒸汽核心·三号机·测试版”。
不是西域文字,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知的古代符号。
是汉字。
是她魂牵梦萦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文明印记!
这一刻,什么金戈铁马,什么王朝霸业,都在她眼前褪去了颜色。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冰冷而荒谬的推论。
那个在西域扶持北狄,拥有超越时代工艺的神秘势力,其背后,站着一个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天外来客,不止一个。”
父亲云游子的话,不再是缥缈的谶语,而是化作了冰冷的现实,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认知。
“晚晚,怎么了?”
赵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察觉到了林晚的异常。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张画满了复杂齿轮与怪异连杆的图纸,以及几个他能认出,却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的汉字。
“蒸汽……核心?”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整张图纸全部展开。
那是一个无比精密的机械结构,由锅炉、汽缸、活塞、曲柄连杆机构组成……每一个部件,每一个线条,都闪烁着工业文明的冰冷光辉。
这不是什么“奇技淫巧”。
这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心脏!
是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碾压一切冷兵器的力量源头!
“赵奕。”
林晚终于抬起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危机感与疯狂兴奋的光芒。
“你见过烧水的茶壶吗?”
赵奕一怔,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水沸腾时,蒸汽会顶开壶盖。”
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赵奕都心神剧震的力量。
“这张图纸上的东西,叫‘蒸汽机’。它能将一壶水的力量,放大一万倍,一百万倍!”
“它是一个不知疲倦,力大无穷的钢铁巨兽。它喝的是水,吃的是煤,吐出来的,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那台攻城巨兽,不过是它最粗劣、最原始的应用。如果让他们完善这项技术……”
林晚没有再说下去。
但赵奕瞬间明白了。
如果这种“蒸汽机”被装在船上,大梁的水师将形同虚设。
如果它被用来驱动车辆,铺设铁轨,那么敌人的军队将能以十倍于骑兵的速度,出现在大梁的任何一个角落。
如果它被用来锻造兵器,制造大炮……
那将不再是战争。
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一个北狄,已让大梁倾尽国力。
而北狄背后,站着一个即将掌握“工业革命”的,拥有另一个穿越者智慧的恐怖文明!
赵奕的心脏,沉了下去。
那是一种比面对五十万北狄铁骑时,更加深沉的无力感。
那是文明代差带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们,该怎么办?”
他看着林晚,声音沙哑。在这一刻,这位战无不胜的秦王,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他最信任的王妃身上。
林晚的眼中,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决绝。
“他们有,我们也要有!”
“他们会造,我们就要比他们造得更快,造得更好!”
她伸出手指,在堪舆图上,从雁门关一路划回京城。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完成属于我们大梁的工业革命!”
“回到京城,我要一块地,要无数的工匠,要全大梁最好的铁矿和煤炭!”
“我要造出我们的蒸汽机,我们的火车,我们的线膛枪,我们的后装重炮!”
林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赵奕的心上。
那不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那是在绝境之中,唯一的一条生路!
赵奕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屈的光,心中的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他猛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斩钉截铁。
“好!”
“你要地,我给你一座城!你要工匠,我为你搜罗天下巧匠!你要钱,我的王府和四海通,就是你的金库!”
“晚晚。”
赵奕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郑重得如同许下一生的誓言。
“从今天起,你来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我,为你扫平这个时代的一切障碍!”
……
三日后,凯旋大军踏上了归途。
捷报早已通过天机阁的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五十万北狄大军灰飞烟灭,可汗冒顿单于授首,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祸,被秦王赵奕与秦王妃林晚,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彻底荡平!
当大军行至半途时,京中派来的天使,带着景明帝的圣旨,终于追上了队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云霄。
“皇七子赵奕,智勇无双,于雁门关外,全歼北狄主力,扬我国威,功在社稷!特晋封为‘镇国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赐金万两,锦缎千匹!”
“秦王妃林氏,献策有功,智计无双,堪为女中诸葛,特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享超品仪仗,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将士山呼海啸,声震四野。
赵奕与林晚并肩而立,接受着万众的朝拜,荣耀达到了顶峰。
然而,就在这欢庆的氛围中。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在赵奕身侧单膝跪下。
是天机阁的密探。
他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几乎气绝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让赵“奕和林晚如遭雷击的话。
“主上,王妃……京城急报!”
“三日前,深夜。”
“丞相林建德在府内遇刺,身中七刀,至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