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头顶的白炽灯惨白得晃眼,偶尔发出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像是在倒计时。
手术中的红灯亮着。
李枫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那件西装外套已经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白衬衫。
血迹已经干涸,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
他的双手垂在膝盖间,指缝里还残留着沈青的血。
面对那扇紧闭的大门,面对里面的生死抢救他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让李枫桥感到窒息。
他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
从回临江到现在,不管是黑龙还是马三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但沈青是个意外。
那个傻姑娘明明那么柔弱,连被他看一眼都会脸红,却在重卡撞过来的那一瞬间,用身体护住了那个该死的U盘。
“哒、哒、哒……”
一阵急促却凌乱的高跟鞋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林优沐跑了过来。
她跑得很急头发散乱,就连那双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红底高跟鞋,鞋跟上都沾了泥点。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风衣,里面甚至还穿着那件情趣内衣显然是接到电话直接从被窝里冲出来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李枫桥。
那一瞬间,这位向来高傲不可一世的女校长,脸色瞬间煞白。
“枫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是你受伤了吗?”
李枫桥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空洞了一瞬才慢慢聚焦。
“不是我的血。”
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沙砾。
“是沈青的。”
听到这句话林优沐紧绷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人都是自私的。
在这一刻她只庆幸那个流血的人不是李枫桥。
但紧接着她看到了李枫桥眼里的痛苦。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她没有嫌弃那一身的血污和汗臭,直接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李枫桥的头,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僵硬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这里是最好的医院,省里的专家都在里面。”
“那个小秘书吉人天相,一定挺得过来的。”
李枫桥把脸埋在她柔软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
“优沐。”
“嗯?”
“她是为了我。”
李枫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沾满血迹的U盘。
U盘还是温热的带着沈青的体温。
“那辆车是冲我来的。她替我挡了灾。”
“这笔债,太重了。”
林优沐看着那个带血的U盘,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直把沈青当成一个有点姿色想借机上位的职场小白,甚至把她当成假想敌。
但现在她突然有些敬佩这个女人。
能为男人去死,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别想了。”
林优沐拿出一张湿纸巾,一点一点细致地擦去李枫桥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债欠了,以后慢慢还。”
“她是你的秘书你护她一辈子,给她最好的前程,给她家人最好的安排。”
“这就是还债。”
“现在你是市长,是大家的主心骨你不能垮。”
“叮——”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大门打开,几个穿着绿大褂满头大汗的专家走了出来。
李枫桥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黑了一下。
林优沐赶紧扶住他。
“李市长。”
院长摘下口罩神色疲惫但透着一丝轻松。
“抢救回来了。”
“脾脏破裂已经切除,左臂粉碎性骨折已经接上了。”
“最危险的是内出血,还好送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五分钟神仙也难救。”
“现在生命体征平稳送去IcU观察,只要今晚不发烧明天就能醒。”
“好……好……”
李枫桥连说了两个好字,一直挺直的脊梁此刻终于微微弯了一些。
他握住院长的手用力晃了晃。
“谢谢。这份情,我记下了。”
沈青被推了出来。
她身上插满了管子脸白得像纸,那么小的一只缩在宽大的病床上,看着让人心碎。
李枫桥并没有扑上去。
他只是站在走廊边,默默地看着她被推过。
他一眼就看出来,沈青的左臂虽然接上了,但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阴雨天会疼甚至提不起重物。
“我会治好你的。”
他在心里默默许诺。
等她伤口愈合了,他会用最好的药酒最精妙的手法,帮她复健。
哪怕要花一年,十年。
等到沈青被推进IcU,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李枫桥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刚要点想起这是医院又烦躁地把烟捏碎在手里。
“雷震呢?”他问。
“在楼下车里。”
林优沐轻声说道。
“他说那个杀手嘴很硬,他在等你的指示。”
李枫桥眼中的疲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优沐,你回招待所休息吧。”
李枫桥整理了一下领口。
“我不累。我陪你。”林优沐拉着他的手。
“不用。”
李枫桥轻轻推开她的手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接下来的场面,太脏太血腥。”
“这种脏活我来做。”
他转身走向电梯。
“我要去问问那个司机,他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我要去问问他背后的主子,是不是觉得我李枫桥的刀不利了。”
看着那道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林优沐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今晚的临江要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