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琉璃书阁浮在星尘河上,万卷以星系为轴、星云为页的古神史诗在廊柱间缓缓旋转。苏璃赤足斜靠在熵丝编织的软垫上,指尖正划过某卷记载“巨颅之神开天”的篇章,暖金色的法则光屑从羊皮纸边缘簌簌飘落。
“吹得倒是响亮。”她嗤笑一声,指甲在某行“目如超新星,呼吸生万物”的字迹上敲了敲,那行文字竟膨胀成三维投影——只见画面里所谓“巨颅之神”,不过是某个早期文明将黑洞引力透镜效应误解成的图腾。
萧珩正在整理昨日从叛逆宇宙收缴的篡史诗稿,闻言抬袖拂过书卷。投影瞬间分解成原始数据流:“监理神统计,类似夸大记载在古史库占七成。”
“该擦擦灰了。”苏璃懒洋洋起身,腕间金扣忽明忽暗。她行至书阁中央的星核砚台前,忽然掩唇轻咳。一抹金红色血珠落在砚心,与早已磨好的虚粒子墨混合的刹那,整座书阁的史诗同时震颤。
血珠在墨中旋转膨胀,逐渐凝成半透明橡皮擦的形状。擦体内部可见血脉般的金色纹路,边缘随着苏璃的呼吸吞吐着法则修正力场。她信手拈起这枚“血橡皮”,羊皮纸上的夸大文字竟开始自动褪色。
“先从这句改起。”她执擦轻拭“巨颅之神”的投影源头。橡皮擦过处,三维影像如烟尘消散,露出背后真相——某个初级文明的天文观测记录,因望远镜故障将星云错看成巨脸。血迹渗入羊皮纸纤维,将篡改痕迹永久固化成注释小字:“吹牛得打草稿”。
监理神抱着《史诗真实性审核条例》从旋转书架后跌出:“陛下!那是三级文物!擦不得...”话音未落,苏璃已转身走向另一卷“吞星巨蟒创世史诗”。那卷轴上绘着横跨十二星系的蛇形图腾,每个鳞片都刻着夸张功绩。
“吞星?”她挑眉轻笑,血橡皮凌空按下。擦体触碰到卷轴的刹那,巨蟒影像开始坍缩,最终还原成一条在星际尘埃中穿梭的宇宙蜉蝣。橡皮擦拭的轨迹留下金色残影,那些夸大记载被修正为:“体长三光年,食尘为生”。
被修正的卷轴突然剧烈挣扎,羊皮纸表面浮起反抗的符文——它所属的“蟒鳞文明”竟通过史诗与本族信仰锚点相连,此刻正试图反向污染血橡皮。苏璃眯起眼,腕间金扣骤然发烫。
“还敢还手?”她并指按在橡皮擦背,咳出的第二口血渗入擦体。血橡皮瞬间增殖出万千分身,如红色雨点洒向书阁各处。每一个分身都精准找到夸大史诗的源头,擦拭声如春蚕食叶般窸窣响起。
萧珩忽然拂袖定住某卷试图逃逸的史诗。那卷轴在法则禁锢中扭曲变形,表面浮现出蟒鳞文明主宰者的惊恐脸孔:“吾族荣光不可...”
“荣光?”苏璃轻笑,主血橡皮凌空重压。擦体碾过卷轴的刹那,整个蟒鳞文明的信仰体系开始降维——它们的星际帝国、战舰群、神庙网络,全部坍缩成二维绘本图案。那些曾自诩神圣的领袖,此刻变成绘本首页叉腰吹牛的小人,对话框里写着:“我当年啊...”
监理神秃顶冒出冷汗凝成的修正液:“降...降维打击!这违反《文明形态保护法》第...”
“吹牛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守法?”苏璃慵懒抬手,被降维的绘本自动飞到她掌心。她随意翻阅,每页都是蟒鳞文明夸大历史的对照图:左边是史诗记载的“巨蟒吐息造星河”,右边是二维小人对着星云图片吹气的滑稽画面。
血橡皮的分身们仍在书阁中飞舞。某卷记载“永恒之神一念创万法”的史诗,被擦成“程序员文明调试代码时宕机三秒”;那卷“银河皆为吾族洗脚水”的狂言,变成了“某颗行星海洋含该文明排泄物成分0.0001%”的检测报告。
当第七千卷史诗被修正完毕时,血橡皮主体已膨胀如星云。它内部的血脉纹路演化成自我更新的修正算法,开始主动扫描书阁未整理的角落。某个躲在暗处的“虚空吟游者文明”见状欲逃,却被擦体分射出的血丝缠住——它们的史诗《吾喉歌声可令恒星怀孕》被当场改成《噪音污染致三颗脉冲星心律不齐》。
“倒是个好教具。”苏璃将被降维的绘本抛给刚进书阁的国师果。那孩子翻开首页,二维小人竟动起来,手舞足蹈地表演夸大史诗的滑稽剧。混沌天使们围拢过来,翅膀上的代码流开始记录“如何识别文明吹牛特征”。
萧珩接过主血橡皮,指尖轻触间将其坍缩成朱砂印章:“可加盖于新编《宇宙史实教材》扉页。”
“明日让监理神去巡展。”苏璃转身时,书阁中所有被修正的史诗自动归位。那些新增的注释小字在暗处发光,每当有文明试图篡改,字迹就会发烫灼伤执笔者。
夜深时,被降维的蟒鳞文明在绘本里试图反抗。它们用二维颜料涂抹新史诗,却每次都被纸张吸收转化成“本页经苏璃陛下认证为笑话集”的水印。某个二维领袖气哭的泪滴,在纸上晕染成小小的金扣图案。
次日清晨,监理神提交的《史诗修正补偿方案》被驳回。苏璃在批阅处盖下血橡皮变的朱砂印,印文是:“吹牛上税,税率为本宫一笑”。
而书阁最深处的暗架上,某卷从未被翻阅的史诗悄悄展开一角。泛黄的羊皮纸上写着“宸妃坠楼那日,星海皆泣”——血橡皮悬浮其上微微震颤,终是未曾落下。只是有滴血珠从擦体边缘坠落,将那行字染成了淡淡的、永恒的金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