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外滩,一艘开往港城的轮船,正缓缓驶离公和祥码头。
三等舱的角落,一个用头巾包着脸、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紧紧搂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孩子。
依萍隐在送别的人群阴影里,静静地地看着王雪琴母子渐渐远去的身影。
她这几天一直在码头蹲守一个从港城来沪的大特务。
没想到大特务没逮着,却意外撞见王雪琴带着尔杰逃离沪市。
她当然清楚,陆振华恨不能立刻弄死王雪琴和尔杰。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振华越是不痛快,依萍心里才越是舒坦。
让王雪琴活着,像一根刺扎在陆振华心口,日夜提醒他那份屈辱。
这可比陆振华直接杀了王雪琴,更让她满意。
目光掠过排队上船时,王雪琴紧紧抱在胸前的包裹。
依萍用精神力轻轻一扫,包裹里被包的严严实实的金条和存折便被她收进了空间仓库里。
至于这母子俩到了举目无亲的港城,往后怎么活?
关她屁事!
刚进这个小世界就迎来暴击的依萍,这会儿整个人就像个塞满了火药的炮仗,沾点火星子就能炸。
什么底线,什么顾忌,在她这儿通通不存在了。
她现在就属于那种,我不好过,你们也得受着。
……
汽车刚在陆宅门口刹稳,陆振华便推开车门,铁青着脸,大步冲进客厅。
他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最后死死钉在垂首站在一旁的如萍身上。
“孽女,你给我过来……”
他一声暴喝,震得厅里的水晶吊灯都颤了颤。
如萍浑身一抖,白着脸挪了过去。
“好,你好得很啊,陆如萍……”
陆振华指着她的鼻子,手指气得发颤。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拆我的台,放走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的?”
他越说越怒,额上青筋暴起,反手就抄起了马鞭。
“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不孝女不可。”
鞭子挟着风声扬起,眼看就要落下。
傅文佩惊叫一声,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振华,不能打,不能打啊,如萍也是一时糊涂,是一片孝心啊!”
“孝心?她孝的是王雪琴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她这是要气死我......”
陆振华挣扎着,眼睛气得血红。
傅文佩挡在如萍身前,急急劝道:“振华,你冷静些。乌鸦还知道反哺呢。
如萍救她生身母亲,论心不论迹,这孩子……这孩子就是太纯善了啊。”
她喘了口气,声音放软,带着恳求:“已经走了的,强留不住,反而伤了父女情分。
雪琴……雪琴她是犯了错,可罪不至死啊。
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给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再不好,终究是尓豪、如萍、梦萍的亲娘。
你若真……真处置了她,往后让孩子们心里怎么想?这个家还怎么安生?”
李副官一家也在一旁局促地站着,李副官搓着手,小心开口。“司令,八夫人说得在理……
二小姐年纪轻,经事少,也是一时心软。
您……您消消气,身体要紧。”
陆振华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如萍,半晌,狠狠将鞭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滚......”
他指着楼梯方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今天要不是文佩和李副官给你求情,我绝饶不了你。
给我滚回房里去好好反省,别再让我看见你。”
傅文佩赶紧推如萍上楼,看如萍站着不动,赶紧朝她使眼色。
如萍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踉踉跄跄地跑上了楼。
刚到自己房门口,就看见梦萍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嘲笑。
“活该,”
梦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谁让你充好人、当孝女?自找的。”
如萍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妹妹:“梦萍,那是我们的妈妈啊。
尔杰……尔杰他还那么小……他毕竟是我们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出这种话?”
“狠心?”
梦萍翻了个白眼,语气刻薄;“她跟野男人胡搞的时候,想过我们吗?
想过这个家吗?她让我们丢尽了脸,这样的妈,你要认,你自己认去,反正我是不认了.”
说完,她“砰”地一声甩上自己房门,留下一声闷响在走廊回荡。
如萍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父亲震怒的余威,还是妹妹话语的刺伤。
她跌跌撞撞扑进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终于压抑不住,把脸埋进臂弯里,呜呜地痛哭起来。
此刻,如萍心里一片茫然。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家,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她该怨谁呢?
怨行事荒唐的母亲?
怨铁血无情的父亲?
怨冷漠、讥诮的妹妹和事不关己的哥哥?
还是怨……那个毅然离去、点燃了这一切导火索的依萍?
......
依萍白天在空间里苦练功法和枪法,晚上就化身游荡在外的黑罗刹,专杀鬼子和汉奸。
在她看来,有些大汉奸比鬼子更为可恨。
她记得,以前听某博主讲淞沪会战期间,有个叫黄俊的汉奸将国军的部署、调动路线乃至防御工事等绝密情报,悉数卖与了鬼子。
这等汉奸,便是杀他一万次也洗不清半分罪孽。
活着就是祸害,就该早点送他下地狱,早日投胎当畜生。
依萍盯着这父子俩好些天了。
她打定主意,得先把他们卖国的证据拍下来,再动手。
不然,万一她这边把人宰了,南京那边反倒给他们发勋章、树成英雄,她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拍到黄俊父子通敌的铁证后,依萍夜里摸进黄家宅子,干脆利落地一刀一个,直接抹了那对父子的脖子。
黄俊身居高位,这些年可真没少捞钱,万贯家财全部便宜依萍了。
杀完人,依萍还把他们父子通敌的那些证据复印了好几份,往几家胆大敢言的小报社门缝里塞了。
这些小报为了博眼球,向来是什么惊爆登什么。
收到这么重磅的料,简直如获至宝。
连夜改版面,第二天头版头条就给印了出来,标题一个比一个骇人,满城顿时哗然。
这天,依萍照例出来锄奸,目标是汪伪政府里一个姓周的大汉奸。
她潜进周福海的宅子里准备杀人时,恰逢他在打电话。
听他电话里那意思,他约了几个好友吃饭,其中有新上任的汪伪政府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要谈什么“合作”。
依萍心里盘算,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周福海的好友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鸟,正好一块儿收拾了,省得再跑一趟。
夜里,她如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跟着周福海潜进了饭店包间。
藏身于装饰繁复的天花板隔层之上,只等着下面酒过三巡、放松警惕的时候下去收割他们的性命。
当那位新任首席财经顾问推门而入时,依萍透过缝隙瞥见那张脸,心里猛地一沉。
这人……她认得。不,更准确地说,是知道。
这不是伪装者里的明楼嘛,卧草,合着这还是个融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