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清晨,露水打湿了联心桥的石板,哈默商队远去的驼铃声还在天边隐约回响,墨渊已站在镇西的岔路口,手里攥着张新画的地图——沈先生从京城捎来的消息,府城往西要修官道,问青石镇要不要接段工程,把联村的石板路和官道连起来。
“接!咋能不接?”刘石蹲在地上,用树枝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划,“官道一通,咱的石板路就能连到朝廷的驿道,往西北能走哈默的商队,往东南能通京城,这是天大的机会!”他徒弟扛着錾子在旁附和:“师傅说的是,拓了这条路,咱的石料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王铁匠背着新打的钢钎走来,闻言把工具往地上一放:“拓路得用硬家伙,我这钢钎是按波斯商队的法子打的,加了点西域的铁矿砂,比普通的硬三成,凿石头跟切豆腐似的。”他拍了拍路生的小脑袋,“等路通了,带这小子去京城看沈先生说的宫殿。”
消息传到各村,反响比预想的更热烈。柳家村的李老汉扛着锄头来报名:“我虽老了,挖路基还行,拓路是给子孙后代积福的事,算我一个!”石桥村的后生们更是摩拳擦掌,说要比修联心桥时更卖力。
周先生把拓路的消息写在学堂的黑板上,孩子们围着看,张屠户家的小子举手:“先生,我爹说拓路需要人送饭,我能去帮忙吗?”周先生笑着点头:“不光能送饭,还能帮着记里程,算土方,这也是学问。”
晌午,墨渊在联市的长桌上铺开详细的拓路图,各村的负责人围着看,桌上摆着灵珠种面馒头和杂粮粥,边吃边议。“从联心桥往西,到官道接口,总共十五里,”墨渊指着图上的标记,“要过一片洼地,得填碎石;翻两座小坡,得劈山开路;还得架一座小桥,比联心桥窄点,但也得结实。”
靠山屯的猎户主动请缨:“那两座坡上有野兽,我们带猎枪跟着,保证施工安全。”石桥村的村长则说:“我们村的药材能治跌打损伤,拓路时派两个懂药的跟着,随时能救急。”
凌恒在旁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十五里路,预计用石料三百车,壮丁八十人,工期两个月,工钱和石料成本从联市收入和波斯商队的货款里出,够了。”他补充道,“沈先生说,朝廷会给些补贴,主要还是得靠咱自己。”
下午,开始勘测路线。刘石带着徒弟用罗盘测方位,在地上插木桩,每根桩上标着距离和高度。“这洼地得填三尺厚的碎石,”他往桩上系红绸,“不然下雨会积水,路容易坏。”王铁匠则带着人在坡上凿标记,用红漆画着要劈掉的山石范围,像给大山划了道伤痕。
孩子们跟着看热闹,在木桩间跑来跑去,把勘测用的麻绳当跳绳。“等路修好了,马车能跑得飞快,”一个孩子指着远处的官道方向,“能跑到波斯去吗?”墨渊笑着摸摸他的头:“只要路不断,就能跑得到。”
夕阳西下时,第一排木桩在暮色里立了起来,像串指引方向的棋子,从联心桥一直延伸到西边的地平线。拓路的壮丁们扛着工具往回走,石板路上的脚印比往常更深,带着股子冲劲。
“明天就开工,”墨渊看着渐暗的天色,“先清洼地的淤泥,再运碎石,一步一步来,保证入冬前把路连上官道。”刘石点头:“我已经让人去矿上调石料,第一批明早就到。”
往回走时,晚风带着山野的气息,联心桥的石狮子在暮色里像两位守护神。王铁匠扛着钢钎,哼着新调子:“拓新路,向远走,联村人,不停留……”路生在他怀里,小手抓着块从坡上捡的碎石,像是在提前感受拓路的分量。
夜色降临时,各村的灯亮了,窗户透出的光顺着石板路往西边蔓延,像在给即将拓建的新路铺层光。墨渊知道,这拓路不只是延长石板路的长度,是把青石镇和联村的世界拓得更宽,让日子能顺着新的方向,走到以前没去过的地方,遇见更多的可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纸页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皱,却更显珍贵。明天一早,拓路的号子声会在洼地和山坡间响起,像首新的歌谣,唱着联村人往前闯的劲头,和对更远世界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