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滚过溪谷,把灵壤地的土翻得酥松。沈先生跟着墨渊往磨坊走,石板路上的薄冰早已化尽,被雨水洗得发亮,嵌着的灵珠碎在晨光里闪,像撒了把碎钻。
“这磨坊是去年新修的,”墨渊指着前方的木楼,“用的是灵脉溪的水力,比人工磨快三倍,磨出的面也更细。”楼前的水轮正“吱呀”转动,溅起的水花落在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王铁匠正在磨坊外检修齿轮,见他们来,直起身笑:“沈先生来得巧,刚磨完一批顶珠种,正等着过筛呢。”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这齿轮是按苏老板捎来的图纸打的,咬合得严丝合缝,一点不卡壳。”
沈先生走进磨坊,一股清甜的面香扑面而来。木架上的石磨正缓缓转动,雪白的灵珠种面顺着磨盘边缘往下淌,落在下面的竹筛里,筛出的细面像堆蓬松的雪。“用水力驱动,确是省力,”他凑近看磨盘的纹路,“这磨齿排列得有讲究,怕是专门为灵珠种设计的?”
李郎中正在过筛,手里的竹筛上下晃动,细面透过筛眼落在陶缸里。“沈先生好眼力,”他笑着说,“这磨齿比普通石磨密三成,磨的时候不会破坏灵珠种的养分,面里才带着自然的甜。”他抓起一把细面,凑到沈先生面前,“您摸摸,细得像烟。”
沈先生捻了点面,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凑近闻了闻,清甜中带着淡淡的草木气。“确实与众不同,”他点头道,“京城的石磨磨不出这成色,怕是连磨盘的石料都有讲究?”
“正是,”刘石从磨盘后走出来,手里拿着块磨盘碎片,“这磨盘用的是溪谷深处的青石,质地细,不含沙,磨出的面才干净。普通石头磨出来的,多少带点土腥味。”
晌午,磨坊的伙计煮了锅灵珠种面疙瘩汤,里面撒了把新摘的香椿芽,香气漫了满室。沈先生接过碗,看着汤里悬浮的细小面疙瘩,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面入口即化,甜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果然没掺糖。”
周先生带着学生们来帮忙装面,孩子们用小布袋装着细面,在石板上排得整整齐齐。“沈先生,”张屠户家的小子举起布袋,“这面能做京城的糕点吗?先生说京城的点心有千层酥,用咱这面能做不?”
沈先生被逗笑了,接过布袋:“不光能做千层酥,还能做芙蓉糕、云片糕,用这面做出来的,定比京城的更爽口。”他对墨渊说,“五百斤顶珠种面,我要了,再加两百斤粗面,听说能做饲料?京城的马场正缺好饲料。”
凌恒立刻在账本上记下:“顶珠种细面五百斤,粗面两百斤,分两季交货,定金先付一半。”他算完抬头,“沈先生若信得过,我们按您的要求磨制,粗细度都能调。”
下午,沈先生看了筛面的工序。伙计们用不同目数的竹筛,把磨好的面分成粗细几等,细面装陶缸,粗面装麻袋,分类得清清楚楚。“连筛面都这么讲究,”沈先生赞道,“难怪你们的货在府城、南边都吃得开。”
墨渊指着墙角的衡器:“每袋面都过秤,保证足斤足两,少一两赔十斤。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实在。”
沈先生的随从在旁记录着,笔在纸上沙沙响。“我会把你们的磨制方法记下来,”沈先生说,“京城若有人想仿,我也好告诉他们,这面的好,不只在品种,更在功夫。”
夕阳西下时,磨坊的水轮停了,伙计们开始清扫石板地上的面屑。沈先生站在门口,望着灵脉溪的水潺潺流过,忽然道:“墨小哥,你们这石板路,往京城的方向能铺吗?”
墨渊一怔,随即笑道:“路是人铺出来的,只要有需要,总有一天能铺到。”
沈先生点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在京城等你们的灵珠种面。”
往回走的路上,雷声又起,雨点打在石板上噼啪响。王铁匠扛着工具往家跑,喊着:“这雨下得好,灵珠种该长苗了!”
墨渊看着沈先生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心里明白,观磨这桩事,磨的不只是面,更是人心——让远客看到青石镇的实在和本事,比说多少好话都管用。
夜色降临时,磨坊的灯亮了,映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墨渊知道,等这批面送到京城,青石镇的名字或许会走得更远,就像这灵珠种的甜,能顺着磨盘、顺着石板路,甜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