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带着爽意，吹得石板路两侧的野菊摇摇晃晃。墨渊站在溪谷尽头，望着眼前两条岔路——一条通向药材田，一条往南延伸，刚铺了半里地，青灰色的石板在黄土地上格外显眼。刘石正指挥着壮丁调整最后一块石板，木锤敲在石面上，“咚”的一声，震起几粒尘土。
“往南这路，得跟苏老板那边接上。”墨渊踩着新铺的石板，鞋跟敲出清脆的响，“他派人捎信说，南边的路也动工了，用的也是青石，就等咱们这边铺过去。”
刘石直起身，捶了捶腰：“这青石镇的石头够硬，铺到南边没问题。就是山坳那段得小心，坡度大，石板得凿防滑纹，不然雨天马车容易打滑。”他徒弟正拿着錾子，在石板边缘凿出细密的纹路，像给石头刻了圈花边。
王铁匠赶着辆空马车过来，车轮碾过防滑纹，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比在平路上稳当多了。“刘师傅这主意好，”他跳下车，“我刚在坡上试了试，刹车都省劲，车轮子像长在石板上似的。”
张婶带着妇女们往路边的土沟里撒草籽，是从府城买来的龙须草，据说根系能固住泥土。“这草长得快，明年春天就能把路两边护住，”她用手把草籽埋进土里，“免得雨水冲垮路基，石板路也能存得更久。”
孩子们提着小篮子，在新铺的石板上捡碎石渣。张屠户家的小子捡到块带紫珠碎的石片，举起来对着太阳看：“墨渊叔，这碎渣能嵌在南边的石板上不？让苏老板那边的人也看看咱的灵珠种。”
“当然能。”墨渊接过石片，揣进怀里，“等铺到山坳最陡的地方，就嵌块大的，让过路的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从青石镇过来的路。”
晌午，苏老板派来的管事到了，骑着匹黑马，鞍鞯上绣着“青石记”三个字。“墨小哥，”他翻身下马，递过张图纸，“我们那边的路铺到鹰嘴崖了，离这儿还有三里地，这是测量好的路线，您看看合不合适。”
图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标注着坡度、宽度，连哪里需要转弯、哪里要垫高都标得清清楚楚。墨渊指着鹰嘴崖的位置：“这里得铺段弧形路，跟咱溪谷的药路似的，马车拐着才稳。”
管事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特意留了弧度，就等两边接上。苏老板说，接上那天，要请石匠们喝庆功酒，用你们这儿的灵珠种酒。”
王铁匠在旁边听着，咧着嘴笑：“那得用我新打的酒壶装，保准酒香跑不了！”
下午，壮丁们开始往山坳运石板，独轮车“吱呀”作响，车轮在新铺的路上压出浅浅的印。刘石拿着水平仪，在每块石板铺好后都测一遍：“这块高了半分，”他指挥着壮丁，“往底下垫点碎石，得平平整整的，不然接不上南边的路。”
李木匠带着人在路边搭里程碑，是用整块青石凿的，上面刻着“距青石镇十里”。“过三里刻一块，”他用墨斗在碑上弹线，“让走在路上的人知道，离咱这儿还有多远，心里也踏实。”
夕阳西下时，山坳里的石板铺到了预定位置，离鹰嘴崖只剩一里地。墨渊站在崖边往下看，两条青灰色的路像两条长龙，一条从脚下往南，一条在远处往北，中间只剩道窄窄的空隙，仿佛下一刻就能连在一起。
“快了。”刘石蹲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路，“再过五天，准能接上。到时候马车从青石镇出发，不用换路，直接能跑到苏老板的铺子，比走官道还近半天。”
墨渊摸着怀里的紫珠石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路啊，连的不只是两段石板，是人心，是生意，是青石镇往外走的道。就像这紫珠碎，嵌在石板里，从青石镇一直铺到南边，把这里的气脉也带了过去。
往回走的路上，晚风带着山坳的凉气，吹得路边的草籽沙沙响。王铁匠扛着工具，哼着新编的调子，歌词里唱着“石板连南北，珠光照路长”。
墨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路，石板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像条没有尽头的带子。他知道，这路会一直铺下去，越过山坳，绕过鹰嘴崖，和南边的路紧紧连在一起，把青石镇的名字、灵珠种的香，都带向更远的地方。
夜色降临时，山坳里的灯笼亮了，照着即将铺完的石板，也照着远处南边的灯火。墨渊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两处的灯火就会连在一起，像条闪光的线，牵着青石镇和外面的世界，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