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异能管理局的大厅中间。
头很晕，像是刚睡醒。眼前的东西看不太清，耳朵里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地面在裂开。低头一看，脚下的瓷砖真的裂了，裂缝是蓝色的，像有电在下面跑。
灯一闪一灭，光线怪怪的。墙也歪了，左边的墙斜着插进天花板，右边的地板翘起来贴到了墙上。天花板和地板连在一起，分不清上下。一根柱子从侧面穿进来，另一根浮在半空，没有支撑。
空气让人不舒服，不是因为重，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我扶住旁边的墙，手摸到的是冰凉的金属，不是记忆里的大理石。我看自己的手，掌心泛着银白色的光，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流动。
我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数据流。它们像蓝色的线，在空中乱飞，一闪就没了。我闭上眼睛，顺着一条线看过去，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信息：数字、坐标、时间、空间……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东西。
“我们被折叠了。”我说，声音有点哑。
这时，苏小雨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耳机冒着烟，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她甩了甩手，站直了身体：“不是普通的空间问题，是维度嵌套。整个管理局被塞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说话很冷静，但我看得出她在硬撑。刚才那一下太强了，普通人早就倒下了。
猛牛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地，右拳紧握。他慢慢站起来，活动肩膀，骨头发出“咔咔”声。“那就砸出去呗。”
他说完就动手，一拳打向墙壁。
空气炸开，碎屑飞起。可墙没破，反而像水一样荡起波纹，银光扩散到整个大厅。
下一秒，周围的环境变了。
墙上的标志变成霓虹灯，角落多了旋转彩球，墙上挂着一张旧奖状：“抓娃娃机大赛冠军”。这里变成了游戏厅。
空气里有薯片味、塑料味和灰尘味。几台机器黑着屏，只有一台抓娃娃机亮着灯。玻璃后面是一只粉色兔子，耳朵歪着，眼睛是两颗纽扣。
“这是什么情况？”苏小雨皱眉，“谁把我们弄到这里？”
我没回答，而是看向周明远。
他还靠在墙边，左手紧紧抓着一块怀表。那是他常带的东西，说是父亲留下的。但现在，表盘一直在闪，指针乱转，有时停一下，又猛地跳动。
我走过去：“给我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来。
我打开表盖，里面不是齿轮，而是一个小屏幕。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婴儿躺在襁褓里，眼睛睁着，手里抓着一根发光的线。
那是我。
出生不到三天的我。
我的心猛地一紧，全身发冷。
“这不可能。”周明远声音低沉，“这块表是我十岁在钟楼捡到的，怎么会有你？”
“它不是遗物。”我说，“它是钥匙。”
苏小雨凑过来，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滚动着代码。她伸手想碰表壳：“我试试能不能找到出口。”
她刚碰到，屏幕突然变了。
照片消失，出现倒计时：【03:00:00】
接着，抓娃娃机的喇叭响了。
“恭喜进入第三关。”声音慢吞吞的，带着电子音，“规则很简单——一次机会，抓出那只兔子。”
我听出来了。
是陈锋。
他已经死了。
上一章，他的机械心脏在我体内停跳，化成光点消失了。他是前首席研究员，因为私自开通道导致七人精神崩溃，被封禁。最后他把自己的意识上传，想活下来，却被反噬，彻底没了。
可现在这个声音是真的。
“你不是人。”我说，“你是谁？残片？程序？”
喇叭沉默两秒，笑了：“你们关了通道，清了账。但规则有漏洞——时间差。”
“什么意思？”猛牛吼。
“林小满刚变成法则时，有三分钟空白期。”他说，“我就在这三分钟里，把你们拉进来了。”
我看表，倒计时变成【02:58:17】。
“你是趁她还没稳定的时候动手？”我问。
“聪明。”他说，“现在只剩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苏小雨冷笑：“你说抓娃娃决定去留？刚才猛牛打墙都没反应，凭什么这个行？”
“因为核心变了。”我把表举起来，“控制这个空间的，是这块表。而表的核心，是我的生命印记。”
周明远脸色变了：“所以你是关键。”
我点头：“只要我在，他们就不能放我走，不然空间会崩。”
“那还等什么！”猛牛冲到机器前，双手抓住边缘，用力一拉！
“别！”我和苏小雨同时喊。
但他已经动了。
咔——
机器没坏，爪子却自动动了。
它下降，抓住兔子，抬起来，放进出口。
啪嗒一声，兔子掉进托盘。
所有人愣住。
猛牛松手后退：“我没操作啊。”
机器突然尖叫，灯光狂闪。出口打开，露出一条通道，尽头有一点绿光。
“通关了？”苏小雨快步上前。
“不对。”我看表，“倒计时还在走。”
话音刚落，玻璃上浮出一张脸。
陈锋的脸，嘴角上扬：“不错，触发了隐藏机制。但你们忘了——第三关，从来不是抓娃娃。”
其他机器一台接一台亮起。
打地鼠、跳舞毯、投篮机……所有屏幕都显示：
【最终挑战：记忆清除模式】
“真正的游戏。”他的声音冷了，“是从忘记开始的。”
周明远突然上前一步：“如果你真是残存意识，为什么选游戏厅？为什么用这块表？”
喇叭沉默几秒。
然后传来一声轻叹：“因为我女儿……最喜欢这里。”
没人说话。
空气好像都静了。
我看玻璃上的脸，第一次觉得他不是在恨，而是在难过。
苏小雨低头看平板，跳出一个文件：【家庭影像备份_编号07】。
她抬头：“要打开吗？”
我还没答，表突然震动。
倒计时加速：【02:45:33】
爪子再次落下，这次抓了个空，回到出口上方，松开。
什么也没掉。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婴儿哭。
很小，很远。
周明远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
十年前，城南钟楼。
十二岁的周明远躲在废弃建筑里。他是流浪儿，父母死于实验事故，身份被删。那天晚上，他误入研究设施，在顶层发现密室。
密室中央是座破挂钟，齿轮散落。
他在钟底暗格找到这块怀表。
打开后，看到第一张照片——女人抱着婴儿，背景就是这家游戏厅。背面写着：“给未来的你。”
他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带走了。
从此，这成了他唯一的心事。每次任务前都会看一眼，像在找力量。他总梦见那个女人的脸，温柔，伤心，像在等人回来。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你是……”他喃喃道，“她是你的妻子。”
陈锋没否认。
“她是心理顾问，负责评估跨维度项目的风险。”他说，“我们有个女儿，生下来就能看见数据流，能听见空间的声音……就像现在的你。”
我心头一震。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
我是继承者。
“你们把她关进了静默舱。”他说，“说她会引发污染。但她只是觉醒太早。她告诉我，未来会有人带着她的记忆回来，改变一切。”
“所以你制造了这场折叠？”我问。
“我只是提供了路。”他说，“真正启动系统的，是你体内的基因锁。当你接触法则核心时，你的生命印记激活了协议——那是我二十年前埋下的。”
苏小雨突然说：“等等，你说‘她’？可照片里的婴儿是男孩，而且……他是男的。”
“性别可以改。”陈锋淡淡道，“真正的意识，不靠肉体。她在临终前修改了编码，只为让你顺利出生。”
我愣住。
所有线索连上了。
母亲不是死于事故。
她是被处理的。
因为她预见了双界通道开启，预见我会成为新秩序的载体。
这块怀表，是她留给我的信物。
“那你为什么要设考验？”我问。
“因为记忆最危险。”他说，“如果你还记得她，你就不会愿意成为法则。你会反抗，会毁掉重建的可能。所以我必须测试你——是否愿意为世界放弃自己。”
“所以‘记忆清除模式’，是要让我们忘掉一切？”苏小雨问。
“不。”我说，“是要让我忘掉‘我是谁’。”
猛牛听不懂：“啥意思？忘了你是谁，怎么救人？”
“法则不需要感情。”我说，“它只需要存在。如果我还记得过去，我会动摇，会在关键时刻选择保护某个人，而不是所有人。”
没人说话。
只有倒计时还在走：【02:30:11】
苏小雨忽然笑：“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逼我们选？真可怜，陈锋。你以为忘了痛苦就能和平？可人类正是因为记得痛，才懂珍惜快乐。”
“你不明白。”他声音低了，“有些记忆，本身就是诅咒。”
“那你呢？”我看玻璃上的脸，“你记得多少？为了这一天，把自己变成一段影子，困在这里十年二十年……值得吗？”
他很久没说话。
然后说：“我记得她最后一次抱女儿的样子。记得她说‘别让孩子走我们的路’。记得她被带走时，眼角的那滴泪。”
声音微微发抖。
“所以我设了两条路。如果你选择保留记忆，游戏继续，直到你自愿放手。如果你选择清除，新时代就开始。”
“如果我们都不选呢？”我问。
“那就永远困在这里。”他说，“直到能量耗尽，意识消失。”
猛牛一脚踹向机器：“老子不信！什么命运牺牲，都是你们编的！我要救兄弟，靠这双手就行！”
机器晃了晃，没反应。
苏小雨叹了口气，打开文件：【编号07】。
画面晃动，泛黄。
阳光照进游戏厅。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穿红裙子，坐在抓娃娃机前笑。旁边站着一对夫妻，男人戴眼镜，女人长发，怀里抱着婴儿。
小女孩按下按钮，爪子抓住兔子。
“爸爸你看！我又赢啦！”她欢呼。
男人摸她头：“宝贝真厉害。”
女人轻声说：“希望哥哥长大后也能像你一样快乐。”
镜头转向婴儿。
那双眼睛，静静看着摄像头。
清澈，深邃。
视频结束。
没人说话。
很久，周明远低声说：“我一直以为这表是指引我找真相。原来，它是在等你回来。”
我握紧怀表，感觉里面有温度。
“还有两个多小时。”我说，“够做决定了。”
“做什么决定？”猛牛问。
“是成为法则，还是守住人性。”
“不能都要吗？”
我看向那条通道，绿光比之前亮了些。
“也许可以。”我说，“如果我们能找到第三条路——既不忘过去，也不拒未来。”
苏小雨眼睛一亮：“你是说……改写规则？”
“不是改写。”我摇头，“是进化。”
我走到抓娃娃机前，把怀表放在操作台上。
“陈锋，你设了谜题，但你忘了件事。”
“什么？”
“人类最强的能力，不是遗忘，也不是服从。”我按下按钮。
爪子落下。
这次我没让它抓兔子。
我让它抓起了那张破奖状——“抓娃娃机大赛冠军”。
它被提起，送进出口。
没有警报，没有爆炸。
整个空间轻轻一震。
所有屏幕变了。
不再是【记忆清除模式】。
而是四个字：
【权限认证中】
倒计时停了。
陈锋的声音响起，这次带着震惊：“你……你怎么绕过了清除协议？”
“因为你忘了。”我说，“真正的钥匙，不是这块表。”
我抬起手，指尖发出强光。
“而是那个愿意记住所有人的人。”
表盘爆发出白光。
画面浮现：母亲抱着我在雪中奔跑，周明远在雨夜里护着怀表，苏小雨熬夜破解代码，猛牛一次次挡在我前面……
我们的记忆，我们的羁绊，我们的选择。
这些，成了新的法则核心。
空间开始瓦解。
游戏厅化作数据流，回归原点。
最后一刻，我听见陈锋说：“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未来。”
光吞没了所有。
我再次睁开眼，站在异能管理局大厅中央。
地面完好，灯光明亮。
苏小雨摘下冒烟的耳机，揉太阳穴：“刚才……发生了什么？”
猛牛活动肩膀：“像做了场梦。”
只有周明远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明白。
他默默摘下怀表，递给我。
我打开表盖，屏幕不再有倒计时。
只有一行字：
【系统更新完成。新纪元启动。】
我收起表，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城市醒了。
我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不只是世界。
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