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你们开快点啊!”
王丽娟突然拔高了声音,催促着司机。
“我等不及了!”
“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被抓起来!”
“我要让她为我老公的死偿命!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尖利而亢奋,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吴珩回过头,语气沉稳地安抚她。
“王女士,请您冷静一点。”
“我们保证会查明真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王丽娟激动的情绪,总算被稍稍压制下去。
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神却依旧死死地锁住前方。
吴珩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情杀?
如果真是情杀,王丽娟的表现也太过奇怪了。
从始至终,她对丈夫的死。
表现出的更多是“背叛”带来的愤怒。
而不是“失去”带来的悲痛。
她对“小三”的恨,远远超过了对丈夫死亡的哀伤。
这不合常理。
而且,一个能让张凯这种成功人士抛弃糟糠之妻的女人。
一个海归心理学硕士,会为了五十万就去杀人?
这动机,未免也太牵强了。
整件事,就像一出精心编排却又漏洞百出的舞台剧。
王丽娟,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
哭诉着自己悲惨遭遇的女主角。
而那个只在照片里出现过的许曼卿。
则被她牢牢地钉在了“恶毒女配”的十字架上。
可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警车呼啸着驶过一个十字路口。
红绿灯的光影在吴珩深邃的眼眸里飞速闪过,明灭不定。
这场戏,恐怕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警车内的气氛,因为王丽娟的哭诉而变得凝重。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就在上个月,我给他熨衬衫,一时走神,被蒸汽烫到了手。”
“手背上立刻起了一个大水泡,火辣辣地疼。”
王丽娟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左手。
手背上果然有一块浅褐色的疤痕。
“可我当时第一反应,不是我的手。”
“而是那件衬衫!我不小心,把他的衬衫给熨坏了!”
“那是一件他很喜欢的衬衫,好几万块呢。”
“我当时吓坏了,拿着衬衫跟他道歉。”
“想让他看看我的手,想让他关心我一下。”
苏婉仪看着她手上的疤。
又看看她通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一个女人,该有多卑微,才会在自己受伤时,首先担心的是一件衣服。
“他什么反应?”
苏婉仪忍不住问。
王丽娟惨然一笑,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他一把抢过衬衫,看到上面那个焦黄的印子,脸都黑了。”
“他看都没看我的手一眼,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车内一片死寂。
连开车的警员都从后视镜里,投来震惊的一瞥。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王丽娟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我当时就懵了,捂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他呢,看都不看我,直接拿起手机走到了阳台。”
“我听见他打电话,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曼卿,我刚跟那个疯女人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你安慰安慰我。’”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找你。’”
王丽娟学着张凯的语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疯女人……在他心里,我就是个疯女人!”
“我当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摔门走了。”
“我疯了一样追下楼。”
“我看到他上了车,我赶紧打了辆车跟在后面。”
“我看着他开车进了市中心一个高档公寓。”
“我看着他下车,看着那个女人……”
“看着许曼卿从大堂里跑出来,扑进他怀里。”
“他们抱在一起,抱得那么紧……”
王丽娟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那些画面,对她而言,无异于凌迟。
苏婉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递上一张纸巾,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背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吴珩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依旧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不疾不徐。
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王女士。”
吴珩忽然开口,打断了车内压抑的氛围。
“我想了解一下,张凯的原生家庭情况。”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王丽娟也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这……这跟我老公的死有关系吗?”
“可能有。”
吴珩的回答言简意赅。
王丽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那些不快的往事。
“他家……情况不太好。”
“他爸是个酒鬼,喝了酒就打人。”
“他妈妈受不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走了。”
“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过。”
“张凯是跟着他爸长大的,从小没少挨打。”
“他说,他爸看他的眼神,不像看儿子,像看仇人。”
车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一个在父亲家暴阴影下长大的男孩。
“他们父子关系很差。”
“张凯上了大学以后,除了每个月定时打点生活费回去。”
“几乎从不联系。”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爸妈让他给公公敬茶。”
“他端着茶杯,手都在抖,最后还是没敬下去。”
王丽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我当时就觉得,他太可怜了。”
“所以婚后,我才想拼命对他好,想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可她给的温暖,最终却没能留住他。
吴珩的眼神却愈发深邃。
原生家庭的创伤,童年被家暴的经历,缺爱的成长环境……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飞速拼接。
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成型。
很多特殊的心理癖好,都源于童年时期的不幸。
比如,将痛苦与亲密关系绑定。
吴珩的目光再次落在王丽娟身上。
这次的问题,更加直接,也更加冒犯。
“王女士,我需要确认一个问题。”
“你们婚前,有过性行为吗?”
话音刚落,车内一片哗然。
开车的警员差点握不稳方向盘。
坐在副驾驶的林疏影更是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隐形。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人家老公刚死,你问这个?
苏婉仪也惊愕地看着吴珩,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太不合时宜了。
“吴队!”
一名年轻警员忍不住小声提醒。
“现在不是搞八卦的时候吧……”
吴珩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
“我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和案情有关。”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名警员立刻闭上了嘴。
王丽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个问题,无疑是揭开了她另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她紧紧攥着衣角,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有。”
“大学的时候……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