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在小区里找了一圈,终究没能找到她。
她带着满心的失落和担忧,不得不暂时离开了。
而此时的左桉柠,在街边那家小店勉强吃了点热粥后,身体暖和了些,却也没有力气再走回公寓了。
她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她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冰冷的圆月,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孤寂。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顾音涯发来的消息。
信息很短,没有多余的字眼。
只有一句:你也得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她的心上。
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沿着冰凉的脸颊无声滑落。
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却又无法割舍。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后车窗降下,是夏钦州。
那张脸,轮廓分明,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的出现如此突然,左桉柠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慌乱。
或许是因为身心俱疲,已经无力再承受更多的情绪波动。
驾驶座上的齐乐迅速下车,绕到她身边,他的态度恭敬而疏离,开口称呼的是:
“安诺小姐。”
这一声“安诺小姐”,让左桉柠的心再次沉了沉。
看来他已经接受了他是安诺了。
“安诺小姐,您需要帮助吗?”齐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左桉柠本能地想拒绝,她想说“不用”。
但腹部传来的一阵隐隐的、下坠般的酸痛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为了孩子……她不能再逞强了。
“……谢谢。”她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内空间弥漫着夏钦州身上熟悉的、冷冽的气息,让她一阵恍惚。
齐乐重新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然后问道:“安诺小姐,您要去哪里?”
“去……医院。”
她轻声说,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敢看身旁的男人。
车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突然,夏钦州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
“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左桉柠心里最痛的地方。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回答:
“顾总他……对我很好。”
“是吗。”
夏钦州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继续追问:“怎么瘦了?”
左桉柠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可能是孕期反应,胃口不太好。”
“那怎么一个人从医院跑出来?”
夏钦州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像裹着冰碴。
左桉柠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只是出来透透气。顾总派了人跟着,是我甩开了。”
“呵。”夏钦州低笑一声,再没有开口。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瞬间失了声。
开车的齐乐听着后座的对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听得出来,夏总每一个问题,都是在用刀剜自己的心,而他得到的每一个答案,都像是在往伤口上撒盐。
左桉柠又何尝不痛?
她,每回答一个字,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一分。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此刻近在咫尺。
她却只能用最伤人的话语来回应。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和夏钦州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左桉柠小腹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从隐隐作痛变成了清晰的绞痛。
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歪倒,额头抵在了夏钦州坚硬的手臂上。
夏钦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浑身一僵。
低眸看着她整个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夏钦州一直强行维持的冷漠,瞬间土崩瓦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拢在怀里。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你怎么了?左桉柠!说话!”
左桉柠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夏钦州眸光急转,借着窗外闪过的路灯灯光。
他赫然看见她浅色裤子上,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齐乐!”
夏钦州的声音陡然拔高,命令到:
“开快点!去医院!快!”
“是!”
齐乐应声,猛地踩下油门,轿车冲了出去。
他连续闯过了三个红灯,车身却依旧平稳。
医院终于到了。
车子尚未停稳,夏钦州已经一把推开车门,打横抱起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左桉柠,冲向了急诊大厅。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一路狂奔,穿过嘈杂的人群。
嘶哑的吼声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医生!医生!救人!快救人!”
人群纷纷侧目。
医护人员迅速将左桉柠被从夏钦州怀中接过去,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抢救室。
那扇厚重的门关上,亮起的红灯。
夏钦州被隔绝在门外,他僵立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着,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音涯赶到了。
他步履依旧从容,但略显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他的心急。
他刚走到抢救室门口,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
“砰!”
一记拳头重重砸在他的侧脸上。
顾音涯猝不及防,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唇角那里立刻红肿起来,他抬手用指腹抹过了一丝血迹。
他抬起头,目光阴鸷,冷得能冻伤人。
夏钦州胸膛起伏,声音低沉:“你为什么放她一个人跑出来!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顾音涯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壁,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
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夏总,以什么身份过问我的家事?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夏钦州瞬间火冒三丈。
他上前一步,再次狠狠揪住顾音涯的衣领,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家事?顾音涯,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你那些龌龊心思和手段,能瞒得过我吗?”
顾音涯任由他揪着,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可现在,她是我的。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怀着我的孩子。”
“你……!”
就在夏钦州的拳头即将再次落下时。
秦未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他急忙冲上前隔在中间,压低声音厉声劝阻:
“别打了,这里是医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他用力推开两人:
“安诺现在情况很危险,孩子要是保不住,大人也跑不掉。你们就在这里打架,一点都不担心她和孩子的安危吗?”
秦未辰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这话果然管用。
至少是对夏钦州管用。
他松了手,看向手术室。
刚好抢救室门上的红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