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辉煌灯火,随着最后一波宾客的寒暄道别声逐渐稀疏,终于显出了几分曲终人散的静谧。
巨大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映照着侍者们悄然无声地收拾残局的身影。
空气里残留着高级香水、雪茄与各色美食混合的复杂气味,却比鼎盛时淡了许多,仿佛一场华丽梦境褪去后留下的淡淡余韵。
厉老爷子与林父显然意犹未尽,两位老人家被各自的夫人劝说着,准备移步到更为私密的茶室继续品茗畅谈,脸上都带着微醺的满足和快慰。
林家三兄弟总算从“相亲包围圈”中成功“突围”,此刻正凑在一起低声交流着什么,表情是混合着无奈与好笑的劫后余生。
林熠甚至还夸张地做了个抹汗的动作,惹得林战给了他肩膀一拳,林枫则推着眼镜,嘴角难得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厉冥渊与林星晚站在宴会厅入口内侧,亲自送别几位最为重要的世交长辈和商业伙伴。
林星晚微微屈身,仪态无可挑剔,声音温婉:“陈伯伯,张阿姨,您二位慢走。今天招待不周,还请多包涵。”
“哪里哪里,厉夫人太客气了!”被称为陈伯伯的老者连连摆手,笑容满面,
“今晚宾主尽欢,是我们叨扰了。冥渊,星晚,你们也早些休息。改日再聚!”
厉冥渊微微颔首,与对方握手:“陈叔,张姨,路上小心。”
目送着最后几位客人进入电梯,厚重的雕花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偌大的宴会厅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大部分声响,只留下空旷的回音。
林星晚轻轻舒了一口气,挺直的脊背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点点。厉冥渊侧目看她,伸手很自然地替她将一缕滑落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耳廓。
“累了?”他低声问。
“还好。”林星晚抬眼,对他笑了笑,眼底有细微的疲倦,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明亮,“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厉冥渊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做得很好,厉夫人。”他的肯定简短而有力。
两家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约定好次日再一起用早餐,便各自准备打道回府。电梯平稳下行,将云端酒店的璀璨灯火留在身后。
酒店门口,厉家与林家的车队早已安静等候。司机训练有素地打开车门。
林星晚刚要上车,厉冥渊却轻轻拉了她一下,对林父林母和自家父母道:“爸,妈,我和晚晚坐后面那辆。”他的目光扫过已经钻进前一辆车后座、正兴奋地朝外张望的夏沫,以及安静站在车旁等候的唐琛和艾尔维斯。
厉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挥挥手:“行,你们年轻人一起,有话说。我们老家伙自己走。”林父林母也笑着应了。
于是,返程的车队变成了微妙的人员组合。第一辆迈巴赫里是四位心情舒畅的长辈。第二辆宾利的后排,坐着林星晚和厉冥渊,副驾驶是唐琛。而第三辆同款宾利里,则是夏沫、莉娅和艾尔维斯。
车辆无声滑入夜晚依旧流淌着灯河的城市街道。隔音极好的车厢内,氛围各不相同。
前面一辆宾利里,相对安静。厉冥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但一只手始终握着林星晚的手。
林星晚也微微阖眼,似乎在回顾今晚的种种,又像是在纯粹地放松。唐琛坐在副驾,手指在膝上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处理着一些后续的邮件和信息,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确保无虞。
而后面一辆车里,气氛则活跃得多。
夏沫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并排坐在她对面的莉娅和艾尔维斯,又忍不住趴到车窗边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车,才压着兴奋的嗓音开口:“我的天,今晚真是太……太那个什么了!跟拍电影一样!”她抚了抚胸口,夸张地喘了口气,
“莉娅,艾尔维斯先生,你们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不一样?”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融合了顶级豪门、权力交接与隐秘魔法元素的夜晚。
艾尔维斯优雅地交叠着双腿,闻言微微一笑,浅紫色的眼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是一场非常成功的世俗仪式,能量场的汇聚与流转都很清晰。夏沫小姐似乎乐在其中。”
“何止乐在其中!”夏沫掰着手指头开始复盘,“你们看到了吗?晚晚——哦不,现在得叫‘厉夫人’了——戴那个翡翠胸针的样子,简直了!气场两米八!还有厉总,平时冷得跟冰山似的,今晚看晚晚的眼神……啧,我坐在旁边都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
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还有还有,那几个围着晚晚打听‘星夜之谜’的太太,恨不得当场下订单,我差点没兜住!唐琛还说我不够稳重……”她下意识提到唐琛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点习惯性的小小抱怨和不易察觉的亲昵。
坐在前一辆车副驾的唐琛,耳朵似乎动了动,推了推眼镜,目光从平板上移开一瞬,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对了对了!”
夏沫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你们注意到苏婉儿没有?她居然混进来了!虽然躲得老远,但那眼神,简直能喷火!不过后来好像没多久就不见了,肯定是唐琛他们处理了。哼,活该!”
莉娅一直安静地听着,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穿着那身淡紫色的星空纱裙,在车内幽暗的光线下,裙摆仿佛真的有细微的星辉流淌。
然而,就在夏沫兴奋的叙述间隙,莉娅脸上的浅笑忽然凝滞了。她一直微微垂着的眼帘倏然抬起,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旋涡状的星云骤然加速流转,闪过一丝锐利的不安。
她猛地转头,看向车窗外北方深沉的夜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身旁艾尔维斯的手腕,力道不小。
“莉娅?”艾尔维斯立刻察觉她的异样,浅紫色的眼眸也瞬间转为专注的观测状态,无形的精神力蔓延开。
夏沫吓了一跳,兴奋的叙述戛然而止,紧张地看着莉娅:“莉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莉娅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了闭眼,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脸色微微发白。几秒钟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眸光凝重地看向前排司机与后车之间升起的隔音挡板——确认完全隔绝后,才用空灵而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低语:
“不……不是不舒服。是冰核……”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某种无形的压力,
′“北极‘永恒冰核’的能量波动……刚刚,又突然加快了。非常突兀,非常……剧烈。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或者从内部被强行撕裂开一道缝隙。”
艾尔维斯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精神力无声交汇、共鸣。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缓缓点头:“是的……我也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的、充满掠夺意味的‘幽冥道’气息,浓度在飙升。他们不是在‘等待’窗口开启了……他们正在‘暴力破门’。”
夏沫虽然对魔法能量的感知远不如他们敏锐,但也被两人凝重的语气和神情感染,心头一紧,小声问:“很……很严重吗?比之前预估的还要糟?”
“时间,”莉娅看向夏沫,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可能比艾尔维斯之前说的‘最快十天’,还要紧迫。我们必须立刻告诉冕下和厉先生。”
几乎在莉娅话音落下的同时,前一辆宾利车内,闭目养神的厉冥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并未听到后车的对话,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与维德里渊意志隐隐相连的警觉,以及林星晚在同一瞬间微变的呼吸和骤然握紧他手指的力道,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林星晚也睁开了眼,湛蓝色的眼眸深处星辉流转,她通过灵魂契约与魔法感应,比厉冥渊更清晰地捕捉到了远方那股混乱而尖锐的能量扰动。她与厉冥渊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都明白了对方所感。
厉冥渊按下座位旁的车载通讯,声音平稳而不容置疑:“唐琛,通知夜鹰,加密频道。莉娅那边有紧急情况同步。”
“是,老板。”唐琛毫不犹豫地执行,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
前一辆车的隔音挡板缓缓降下,后一辆车的通讯请求接入。莉娅空灵却凝重的声音通过高品质音响传入:
“冕下,厉先生。冰核异动加剧,‘幽冥道’疑似开始强行冲击。最坏情况……我们可能没有十天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窗外的城市霓虹依旧流光溢彩,车内却仿佛瞬间被北极的寒意侵入。
厉冥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抹银色流光在瞳孔深处清晰浮现。他握着林星晚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身体坐直,恢复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决策者姿态。
“具体能量读数、波动频率、预估的最新时间窗口,”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回云巅之苑,立刻分析。唐琛,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北极星’,所有预定计划,压缩时间表。”
“明白!”唐琛的声音铿锵有力。
林星晚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的翡翠胸针,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一定。
她看向厉冥渊线条冷硬的侧脸,又回头,目光仿佛穿透车身,与后车中莉娅和艾尔维斯的担忧相接。
“加速,回家。”厉冥渊对司机下令。
宾利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嗡鸣,平稳地提速,划过夜晚的街道,向着云巅之苑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安宁的都市夜景;车厢内,却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紧迫的宁静。
归途的温馨微光尚未散尽,远方的致命寒潮,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