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裹着腥气扑来，苏然脚尖点地旋身避开，掌心的玄符却没抓稳，黄纸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噗” 地坠入旋涡。
他反手攥紧骆驼缰绳，指节勒得发白：骆驼前蹄已离地半尺，喉间滚出惊恐的嘶鸣，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若不是缰绳拽得死紧，早挣断绳索冲出去了。
井中漩涡转得更急，沙粒顺着涡边往下滑，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井壁上嵌着的青铜环一点点露出来，环身刻的兽纹正从中心往外亮，纹路里渗出暗红汁液，顺着石壁淌成细流，在沙地上积出小小的血洼。
苏然低头时，正看见血洼里自己紧绷的脸，鬓角的汗砸在沙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和血洼连在了一起。
“咔。” 青铜环突然转了半圈。
井底的吼声骤然拔高，震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苏然摸出腰间短刀 —— 灵溪送的，刀鞘缠着她编的红绳，绳结是她教的 “平安扣”：反手就往最近的青铜环掷去。
短刀 “当啷” 撞上铜环，火星溅起的瞬间，旋涡猛地一收，周围的沙粒被吸得干干净净，露出青黑色的井壁。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刻痕，在光线下细看，竟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骆驼突然安静了，抖了抖耳朵，低头用鼻尖蹭苏然的手背，湿漉漉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苏然顺着骆驼的毛往下摸，摸到它脖颈处的伤：前几日被沙狼抓的，现在裹着灵溪剪的布条，上面绣着半朵兰草，针脚歪歪扭扭，却正好能和自己玉佩上的另一半拼出整朵来。
“怕了？” 他低声问骆驼，声音被风声刮得七零八落。骆驼哼唧着往他怀里钻，脑袋蹭得他锁骨发痒。苏然顺势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凑近井壁。
刻痕在火光中渐渐清晰，竟是幅地图，蜿蜒的线条绕着九个青铜环，每个环心都标着个小字，连起来是 “九转锁魂，以血启之”。
火折子突然 “噼啪” 响了声，火星落在手背上。苏然猛地回神，才发现离井沿只剩半步，再往前倾一分，整个人就要栽进去。他后颈一凉，反手抓住井边的石块，指腹抠进石缝里，石块上的青苔沾了满手，才算稳住身形。
井底的吼声慢慢变成呜咽，像有什么东西在哭，抽抽噎噎的，听得人心头发紧。黑沙不再往上涌，反而顺着井壁回流，露出半截腐朽的木梯。梯阶上缠着藤蔓，藤蔓开着极小的白花，花瓣沾着沙粒，看着倒有几分娇俏，和这阴森的井壁格格不入。
骆驼突然抬脚，用蹄子扒拉苏然的裤脚，一下下往木梯方向怼。苏然盯着那截木梯，掌心的汗浸进短刀的红绳里，把原本浅粉的绳泡成了深褐。他忽然想起灵溪临行前说的：“遇着解不开的坎，就想想咱们拼的那朵兰草 —— 再歪的针脚，凑一起也是好的。”
风突然停了。周围静得能听见沙粒落进血洼的声响，“嘀嗒、嘀嗒”，像谁在数着数。井中传来细碎的摩擦声，“沙、沙……” 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石壁，又像谁在暗处啃着什么东西。
苏然握紧短刀，刀尖无意识抵着掌心，血珠顺着刀身往下滴，落在沙上，与之前的血洼融成一片，红得发暗。
青铜环又转了半圈。这次，九个环同时亮起红光，像九只烧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骆驼突变 “嗷” 地叫了声，往后缩了缩，尾巴夹得紧紧的。苏然低头，看见自己影子被红光拽得老长，正一点点往井里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