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烟掐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屏幕还亮着,那张红外截图定格在墙根拐角处的轮廓上。他没动,眼睛盯着“目标确认”四个字看了很久。
老陈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一袋是热包子,另一袋装着几块备用硬盘。他把袋子放在桌上,没说话,先看了眼主控台的监控画面。
“还在看那个?”
“不是看。”林野摇头,“是在想,一个人能躲开所有电子设备,还能避开血引符,说明他不光懂技术,更懂规矩。”
“古修那一套?”
“只有守规矩的人,才会绕路。”林野翻开母亲的笔记本,纸页已经泛黄,边角有烧焦的痕迹。“他们不怕监控,怕的是踩到不该踩的东西。这种人做事有章法,不会乱来。”
老陈拉开椅子坐下,“你是说,这背后真有个门派?”
“不然呢?”林野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圈,“猫叫、灯闪、风铃响,这些事看起来没关系,但时间都卡在凌晨三点前后,位置全在外围防线薄弱点。这不是巧合,是试探节奏。”
他把Alpha-1和Alpha-2的记录调出来,贴在墙上的白板上。又从酸辣粉盒里抽出几张空白符纸,按时间和地点排成一行。
“你看,第一次是音频异常,第二次是地面痕迹,第三次是红外移动。一次比一次近,一次比一次大胆。但他们始终不碰核心区域,也不触发警报。”
老陈皱眉,“可我们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判断是不是同一个组织?”
“靠反应。”林野指着符纸,“我用血画的引子,一般人要么硬闯,要么直接退。但他选择了绕。这种克制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训练出来的习惯。”
李涛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帽子都没摘,直接走到白板前看了看。
“北区传感器装好了,便宜货,五百块三组,能震就行。”他顿了顿,“但我刚才路过东墙,发现你贴的那张符歪了。”
“风吹的?”
“没风。”李涛摇头,“而且旁边地上多了点灰,像是有人蹲过。”
林野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三人一起到了东墙角落。符纸确实歪了,边缘翘起,像是被人轻轻碰过又放回原位。林野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墙根的水泥缝,指尖沾了一层细粉。
“不是沙。”他说,“是香灰。”
老陈愣了一下,“谁会用香灰打标记?”
“老派人。”林野收手,“过去有些门派进别人地盘,不带武器,也不留脚印,就撒一点自家祭坛的灰,意思是‘我来过,但没恶意’。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现在算打招呼?”
“不算。”林野把符纸重新压好,“如果真是打招呼,他会留下更多痕迹。这点灰,更像是在测试我们的反应——看看我们会不会发现,发现了会不会追。”
回到主控室,林野打开电脑,把所有异常事件导入时间轴。屏幕上跳出一条条记录,分布在不同区域,但间隔规律,每次出现相隔三十六到四十八小时。
“他们在建立节奏。”他低声说,“不是瞎转,是在画路线图。”
老陈看着数据,“要不要报警?或者找上面的人支援?”
“没证据。”林野摇头,“我们有的只是几张模糊画面、一点灰、几声猫叫。拿这些东西去找人帮忙,只会被当成神经紧张。”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等他们动手吧。”
“我们不动,但他们得动。”林野打开通讯录,新建了一个加密频道,名字打了三个字:影脉查。
“你干嘛?”李涛问。
“布网。”林野把频道权限设为仅限核心成员可见,“从今天起,所有外围异常必须单独上报这个频道。普通群继续保留,用来放烟雾。”
“你还玩心理战?”
“不是玩。”林野冷笑,“是我们太被动了。既然他们喜欢观察,那就让他们看个够。我看他们能忍多久不露破绽。”
他转头对老陈说:“你那边联系一下城西的老周、阿海和刀哥,问最近有没有人打听我们这片的地脉走势,特别是问围墙底下有没有断层。”
“你是怀疑他们在找阵眼位置?”
“不止。”林野翻开笔记最后一页,“母亲写过一句话:‘凡行影脉者,必察三事——气口、光隙、血线。’我们现在护住了血线,但气口和光隙还在暴露。”
李涛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
“通风井是气口,摄像头盲区是光隙。”林野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下三条线,“他们下一步一定会试这两处。我们要做的,不是堵,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没防,其实早就等着。”
老陈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得做个假漏洞。”
“不作假。”林野摇头,“做真漏洞,但里面埋针。”
他拿出一张新符纸,在背面写下几个字:静默哨。
“今晚开始,每晚凌晨两点到四点,安排一个人在北侧通风井附近巡逻,不带设备,不开灯,只穿便衣。看到什么都不许喊,记下来就行。”
“万一出事呢?”
“出事就是信号。”林野把符纸放进信封,“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人手,是信息。只要他们再动一次,哪怕只是撒一把灰,我也能顺藤摸到根。”
李涛叹了口气,“你说这些人图啥?又不打进来,就在外面晃。”
“图的就是你现在这句话。”林野看着他,“你不理解他们,就会轻敌。一轻敌,就会漏防。”
老陈忽然开口:“我觉得他们不只是在探路。”
“哦?”
“他们在等什么。”老陈指着时间轴,“每次行动间隔越来越短,但都没突破底线。像在等一个时机,或者……等一个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野没说话,低头撕开酸辣粉盒,取出最后一张符纸。他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阵型,然后用牙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中心。
“不管他们在等谁。”他把符纸贴在主控台侧面,“我们都得先让自己站稳。”
第二天上午,情报陆续反馈。
老周回话说,最近确实有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在茶馆打听旧城区的地脉分布,问得很细,连下水道走向都问了。但人没留名,付钱用现金,聊完就走。
阿海那边提到,他常去的符纸铺老板说,有人买了大量无字黄纸和松香粉,说是做祭祀用,但用量不对,够烧三年。
刀哥最直接:他在夜市摆摊时,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路灯下看手机,屏幕却是黑的。她站了十分钟,一动不动,直到刀哥多看了两眼,她才转身离开。
林野把这些信息一条条抄进笔记本,然后在“疑似能力”一栏写下三项:
1. 环境标记(香灰、松香)
2. 静默观察(无光源操作)
3. 节奏控制(精准间隔行动)
他合上本子,对李涛说:“今晚你去北区轮第一班静默哨,穿深色衣服,别戴任何装备。”
“你要我去当诱饵?”
“不是诱饵。”林野递给他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掺了朱砂的土,你巡到通风井旁边时,悄悄撒一点在排水沟口。别做得太明显。”
“然后呢?”
“然后等。”林野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他们要是真在乎这里的布局,一定会回来查。”
老陈临走前问:“策略报告写了没有?”
“写了。”林野打开文件,标题是《关于近期外围活动的研判与应对建议》,“原则三条:不追虚影,不废实防,不信巧合。我已经发到核心群。”
“要不要开会讲一遍?”
“不用。”林野摇头,“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消息传多了,风向就变了。”
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时,他点燃一支烟,慢慢翻回笔记中“影脉游踪”的那一页。纸页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之前没注意:
“行此术者,忌喧噪,恶血光,然畏铃声。”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串铜铃。那是去年春节时某个队员挂的,早就没人记得。
林野站起身,走过去取下铃铛,吹掉灰尘。
他拿着铃铛回到桌前,轻轻晃了一下。
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