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挣了一下没挣脱,她偏过头,依旧不看他,跟刚才一样疏离客气:“我跟萧董没什么可谈的。”
萧景洵一错不错看着她。
为了赴罗砚舟的约,她竟然如此精心打扮。
卷发松挽,耳畔点缀着精巧的金色小花朵,米白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如雪,与平日里那个穿着职业套装或简单休闲服的形象判若两人。
眼底不可自控地浮上一层愠色。
攥着她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一个用力将人扯到自己面前,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他垂眸,紧紧盯着她微颤的睫毛,低声质问:“是没什么可谈,还是不敢谈?”
岑青抿唇:“没什么可谈,也不想谈。”
“看着我说话!”男人眉骨一压,眼神极锐利,压迫感沉沉地笼罩下来。
“萧董!”罗砚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岑青另一只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轻轻带了一下,“非常感谢您刚才替我们解围。但既然青青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谈,请您尊重她的意愿,放开她。”
萧景洵这才撩起眼皮,冷冷地瞥了罗砚舟一眼,“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这时,有来洗手间的客人经过,忍不住频频看向对峙的两男一女。
路人后面跟着的就是萧淼。
她迟迟不见人回来,就寻了过来,刚拐进走廊,就被这低气压的场面吓得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修罗场让我碰上了!
被两个男人拉扯着,成为路人目光的焦点,岑青感到难堪。
她用力挣扎,这次力气很大,也终于抬眼看向萧景洵,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眸里此刻盛满怒意:“萧景洵!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我说了不想谈!不想谈!请你立刻放开我!”
一旁的萧淼向前走了几步又怯怯停下,一脸惊恐地想:不是吧哥!刚才不是提醒你要好好说话吗!怎么又把人惹毛了!
萧景洵下颌线绷得极紧,盯着岑青的眼睛。
如果是平常,她要什么尊重都可以给。他可以遵循她的意愿,不调查,不干涉,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慢慢来。
可以让步,可以等待。
但今晚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她离婚,让他此刻放手,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人吗?绝无可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如同从前那样偏执:“想让我放手?不可能!”
又有人路过。
岑青要被他毫不讲理的执拗气死,态度更加激烈,用尽力气猛地一挣!
与此同时,萧淼在旁边急得喊了一声“哥!”
萧淼的喊声让萧景洵微一分神,竟被岑青挣脱了。
“青青!”
“甜甜!”
罗砚舟和萧景洵同时出声。
岑青把这些喊声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迅速逃离。
罗砚舟立刻抬腿追了上去。
萧景洵抬脚也要追,手臂却被萧淼死死抱住。
“哥!哥你等等!”萧淼急声道。
萧景洵回头,一个冰冷到极点的眼神扫过去,冻得萧淼一个激灵,手下意识松了点,弱弱地劝:“哥你别着急啊!你别把甜甜姐逼太狠了呀!”
萧景洵根本没心思听这些,冷声质问:“你是帮我,还是帮那个姓罗的?”
“我当然帮你啊!”
“那就放开我,”萧景洵试图抽回手臂,“去把姓罗的拖住。”
萧淼急得再次抱死:“哎呀你急什么呀!你得给甜甜姐机会让她拒绝罗par呀!你要是在场她怎么拒绝嘛!”
萧景洵站定了,气得点了点头:“萧淼,很好,跟我玩双面间谍呢?嗯?”
“我没有!绝对没有!”萧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补充道,“真的!刚才罗par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就坐在甜甜姐旁边,我看得清清楚楚,她那表情,只想躲,绝对绝对不像是要答应的样子!”
萧景洵眉头紧锁,“她不准备答应,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
听到这话,萧淼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特别想笑,又不敢笑,死死控制住嘴角,试探着问:“……哥,你也觉得人家漂亮,吼~?”
萧景洵厌烦地瞥了一眼他这傻精傻精的妹妹,没好气道:“废话!”
萧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憋着,正色说:“你放心啦!那身打扮,包括那淡妆,都是我为了给你拖够半个小时,硬拉着她弄的!人家本来就是要穿平常的牛仔裤毛衣过来的!”
萧景洵冷脸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哎呀你相信我!我对灯发誓!”萧淼竖起三根手指,“甜甜姐今晚肯定会拒绝罗par的!所以你真的不要把人家逼得太紧,哪有人追女孩子跟追杀仇人似的,步步紧逼,一点喘气的空间都不给……”
话没说完,就在萧景洵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萧淼立刻识相地改口,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挽住哥哥的胳膊带他往外走:“没没没,我是说……哥,你要温柔一点,嗯,温柔一点。”
萧景洵心里清楚,岑青拒绝了罗砚舟,并不等于就会接受他。
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想方设法躲着他。
话说不上一句,面也见不着,这样下去,他和岑青之间永远不会有进展。
但做生意也常遇到这种僵局,毫无突破口,困难重重。
他有耐心等待,也会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见缝插针。
这天,小邵汇报说岑青和老赵去方市出差。萧景洵让许浩立刻订了最近的航班,当晚就跟了过去。
他入住岑青下榻的酒店,到酒店时已是深夜。第二天,岑青和老赵外出见客户,直到凌晨才回来。
萧景洵也不急,安排了一次对弘杉集团在方市子公司的临时视察。八百年不来一次的董事长突然现身,子公司上下一片忙乱,给管理层们折腾得够呛。
第三天晚上,萧景洵在酒店大厅逮到了独自回来的老赵。
老赵直接坦白交代,岑青今晚没有安排工作,在酒店二楼餐厅包厢和朋友叙旧。
包厢里气氛正热络。
杨哥听说岑青来方市,特意从家里带了两瓶自酿的高粱酒过来。两人边喝边聊,酒过三巡,岑青脸上已泛起一层红晕。
杨哥讲到自己和杨嫂在山里开的民宿,越说越兴奋:“……我现在各个平台都开了账号,专门买了台好的摄像机拍视频,好多客人就是冲着视频来的!线下渠道也推,otA也上了……”
岑青笑着接话:“刷到过你的视频,那些景色拍得太漂亮了。我看评论里很多人说晚上住你们那,白天去山里徒步。”
杨哥想起什么,摇摇头又说:“这是个麻烦事儿,懂行的驴友还好,就怕有些住客明明不了解户外,非要往山里跑。我们那儿山不高,很多人没有警惕心,但春夏时节山里天气多变,容易失温。我只好在前台放了告知书,提醒他们注意……”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人推开。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先后凝住。
站在门口的是萧景洵。
他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不认识杨哥,也不知道这是管家杨叔的儿子,更不清楚当年杨哥曾帮过岑青。
他只知道岑青身边又坐着一个他没见过的“男性朋友”。
杨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他只在照片和视频里见过萧景洵,现在真人站在面前,脸庞英俊,身形挺拔,那气派一下把他震慑住了。
想起父亲说过,萧景洵的母亲是个绝代美人,可惜走得早。现下见到萧景洵本人,突然对景夫人的美貌有了实实在在的想象。
他不由自主盯着对方看,心里嘀咕:怎么会有人把黑西装白衬衫穿得这么贵气,外面那件黑大衣穿得比模特还好看。
杨哥在发愣,岑青的视线和萧景洵的在空中相撞、焦灼。
她移开目光,转头想对杨哥说要先走,可杨哥却突然站起来,傻笑着开口:“萧老……萧……萧董……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岑青来不及制止,杨哥就快步走过去,十分热情地接过萧景洵脱下的大衣和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又小跑到岑青另一边拉开椅子。
萧景洵也没客气,一边松了衬衫袖口,一边径直朝岑青旁边的位置走去。
杨哥拿来干净的分酒器,倒上自家带的高粱酒。
岑青坐在那儿不说话不动,想忽略萧景洵,可那男人往她身边一站,存在感极强。
她正琢磨着还是要尽快告辞,余光突然瞥见杨哥端了分酒器,送到到萧景洵手边。她立刻看向杨哥大声制止:“杨哥!他不能喝酒!”
杨哥动作停住,疑惑地看向岑青。刚要收回手,结果手里一空,再转头一看,分酒器被萧景洵拿走放到了他自己面前。
男人站在那儿,黑西裤白衬衫,衬衫领口随意开了两颗扣子,露出若隐若现锁骨。正垂眸,慢条斯理地将袖子一层层挽上去。
他就那么站着,都没等坐下,直接伸手拿过分酒器,一副准备大喝的架势。
岑青今晚喝得不少,酒意让她克制不住脾气,见状,便仰头瞪着他,大声呵斥:“你不要命了吗你?!”
萧景洵没看她,自嘲地轻轻一扯嘴角:“你不在乎,我可以不要。”说完仰头就喝。
岑青气得要死,闭了闭眼。
她觉得自己真要被他逼疯了。如果他再进一次医院,她发誓绝不再管他!绝对不会再管!
想是这么想,可还是忍不住睁眼,霍然站起身,气得胸口起伏着,盯着他,冷声说:
“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爱惜,我——”
话突然断在空气里。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抬起的手腕上。
时间在那一刹那好像停住了。
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那一截修长白皙的腕骨上,绕着一根红绳。
那根,她屡屡瞥见一点影子,却总看不清全貌的红绳。
红绳中间挂着她送的转运珠,一侧缀着一颗莹白的珍珠,另一侧,是一颗红宝石。
许多回忆毫无预兆地纷至沓来:
在m国Y市的酒店里,她懊恼地发现最喜欢的珍珠耳钉掉了一颗;
从江滨一号小区对面的树林逃回家,慌张地发现母亲给的那对红宝石耳饰不见了一只;
在弘杉集团的办公室里,她低头,认真地把红绳系在他腕上;
寺庙里,那个年轻的小伙感激地对她说:“这是我们董事长的东西,晚上离了它都睡不好觉……”
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
眼前他的轮廓渐渐模糊。
她感到又悲伤,又无奈,又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她突然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分酒器,狠狠砸向墙壁!
玻璃碎裂,酒液溅开。
再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口,眼睛通红地瞪着他,嘴唇颤抖,眼泪先一步滚下来:“你不要喝了!不要再喝了!”
她如此激动悲伤,让萧景洵一时间有些无措,怔怔地看着她。
她哭出声来,抽噎得几乎说不清话:“我求你……别喝了,真的别喝了……”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也就二两,不会有事。”
“什么叫就二两!你之前喝吐血了!吐血进的IcU!”岑青哭得更厉害,用尽全身力气去打他,“你能不能别逼我了……我求你别再逼我了……我真的……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求你了,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