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唐军营寨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所有士兵都已接到命令，饱餐战饭，检查装备，然后被要求抓紧时间休息。
很多人都睡不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特有的紧张和兴奋。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李默、魏征，以及程处默、王朗、雷虎、炮兵队正老钱等绝对核心的将领齐聚一堂。
帐外由李默的亲卫队层层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军议都要凝重。
李默站在沙盘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
“诸位，”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决战的时刻，就在今夜。”
“但最终的作战方案，与我之前公布的，有所不同。”
此言一出，众将领都露出诧异的神色。程处默更是忍不住开口：
“大都护，不是让末将领骑兵直插敌军心脏吗？”
李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是我们希望敌人看到的，也是我们需要让敌人相信的。”
他拿起一面代表着唐军主力的红色小旗，却没有插向沙盘上敌军的心脏，而是……插在了一个相对靠前，但明显会被敌军主力三面夹击的位置！
那是一个凹陷的地形，像是一个口袋。
“这里，是我们预设的……诱饵区。”
李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诱饵？”
王朗眉头紧锁。
“没错，诱饵。”
李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位置，
“我们需要一支足够分量的部队，主动出击，攻入敌营，做出决死突击、直取中军的姿态。”
“这支队伍，必须足够精锐，攻势必须足够猛烈，才能让敌人相信，这是我们倾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他们才会放心地将主力调集过来，围歼这支‘孤军深入’的部队。”
帐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残酷之处。
那支作为诱饵的部队，将陷入重围，承受敌军主力的全部压力！
生存的机会，极其渺茫！
程处默猛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决然：
“大都护！让末将去！我带着骑兵当这个诱饵！保证把吐蕃主力和西突厥那帮杂碎都吸引过来！”
“不。”
李默再次摇头，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雷虎。
“雷虎。”
雷虎身躯一震，抬起头，迎上李默的目光。
“‘烽火团’伤亡不小，但建制尚存，依旧是全军最锋利的刀。”
“程处默的骑兵目标太大，机动性强，更适合后续的致命一击。王朗的陌刀队推进速度慢，也不适合。”
“唯有你的‘烽火团’，兼具精锐、灵活和……足够的吸引力。”
李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个诱饵，需要由‘烽火团’来担任。”
“你们将配合一部分敢死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向这个预定区域发动决死突击。你们的任务，就是钉在那里，吸引尽可能多的敌军，死死地缠住他们！”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命令，几乎等同于让“烽火团”去送死！
为了黑豹的牺牲，也为了这最后的胜利！
雷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死死咬着牙，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微微抽搐。
最终，他猛地抱拳，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烽火团’……领命！誓死完成任务！”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半点犹豫。
李默深深看了雷虎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信任、托付，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痛惜。
他迅速移开目光，继续部署，仿佛刚才那个残酷的决定只是计划中普通的一环。
“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代号——‘诱饵’。”
“第二步，才是真正的‘惊雷’！”
李默的手，指向了沙盘上唐军营寨后方，几个被特意标注出来的区域。
那里，隐藏着经过一夜调整、重新布置的炮兵阵地，以及……一直未曾动用，作为总预备队的一支精锐步兵！
“当‘烽火团’成功吸引住敌军主力，陷入苦战之时……”
李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炮兵！听我号令！”
老钱猛地挺直身体。
“我要你们，将所有剩下的‘震天雷’、石弹，全部！毫无保留地！砸向这个区域！”
李默的手，狠狠按在沙盘上那个代表着“诱饵”和敌军主力的区域！
“无差别覆盖！三轮齐射！我要那里变成一片火海！一片废墟！”
老钱瞳孔一缩，无差别覆盖？
那意味着……可能会误伤仍在坚守的“烽火团”！
但他看到李默那冰冷而坚定的眼神，将所有质疑压了下去，嘶声吼道：
“炮兵遵命！”
“与此同时！”
李默看向程处默和王朗。
“程处默！”
“末将在！”
“你的骑兵，不再执行长途奔袭！炮火覆盖之后，敌军必然陷入极度混乱！我要你，率领所有骑兵，从侧翼直接冲进去！目标不是中军帅旗，而是切割、冲散那些被炸懵的敌军！营救‘烽火团’残部，并扩大混乱！”
“王朗！”
“末将在！”
“你的陌刀队，紧随骑兵之后！刀墙推进，碾碎所有还能组织起来的抵抗！步骑协同，彻底击垮当面的敌军主力！”
“最后！”
李默的目光扫过程处默和王朗，
“我会亲率总预备队，紧随你们之后，投入战场！进行最后的扫荡和追击！”
“这就是完整的‘惊雷’计划！”
“以‘烽火团’为诱饵，引敌主力汇聚！”
“以所有炮兵火力为‘惊雷’，覆盖轰击，粉碎其建制！”
“再以养精蓄锐的骑兵、陌刀队和总预备队，进行雷霆反击，一举奠定胜局！”
李默说完，帐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个计划，大胆，冷酷，却也……充满了获胜的希望！
用一支精锐的牺牲，换取歼灭敌军主力的机会！
魏征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李公……此计虽……虽险，却也是打破僵局，争取全胜的唯一良策！老夫……无异议！”
程处默重重一拳砸在掌心：
“干！就这么干！雷老虎，你们顶住！老子一定尽快杀进去救你们！”
王朗也沉声道：
“陌刀队，绝不会让‘烽火团’的弟兄白白牺牲！”
雷虎依旧沉默，只是再次抱了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默看着众将，沉声道：
“此战关键，在于‘烽火团’能吸引多少敌军，能坚持多久！也在于炮兵覆盖的时机和效果！更在于后续反击的坚决和迅猛！”
“诸位，胜负在此一举！”
“回去准备吧！信号一起，按计划行事！”
“是！”
众将轰然应诺，带着决死的神情，匆匆离开大帐，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大帐内，只剩下李默和魏征。
魏征看着沙盘上那个注定要被血与火覆盖的区域，长长叹息一声：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公，今夜之后……”
李默站在帐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远处联军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如同最寒冷的冰。
“我没有选择。”
“慈不掌兵。”
“唯有胜利，才能对得起所有的牺牲。”
“唯有胜利，才能让死去的人……安息。”
夜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惊雷”计划，已然启动。
只待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