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战线的血腥拉锯仍在持续。
唐军精锐如同磐石,在联军人海的反复冲击下岿然不动,但代价是不断增加的伤亡和迅速消耗的体力。
程处默的骑兵下马步战,结成的圆阵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岛,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王朗的陌刀队推进速度已近乎停滞,每一次挥刀都显得愈发沉重,刀墙前方堆积的尸体几乎与盾牌等高。
整个战局,陷入了危险的僵持。唐军在局部占据优势,但全局上,兵力劣势正逐渐转化为越来越大的压力。
高台之上,李默的目光越过那片血肉磨盘,投向了联军阵型的纵深。
那里,旗帜相对集中,传令兵往来频繁,显然是敌军的指挥中枢和后勤节点所在。
他不能再让宝贵的精锐在正面消耗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是时候,动用那柄一直隐藏在鞘中,最为锋利的尖刀了。
“传令,‘烽火团’出击。”
李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目标一,找出并摧毁敌军前线主要指挥节点,制造混乱。”
“目标二,渗透至敌后,寻找并破坏其后勤辎重,尤其是饮水与箭矢囤积点。”
“行动准则,隐匿,精准,致命。无需恋战,一击即走,最大限度制造恐慌与混乱。”
“是!”
亲卫队长精神一振,立刻向待命已久的“烽火团”发出指令。
一直在中军最后方,处于绝对静默状态的“烽火团”动了。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仅五百余人。
他们没有穿着显眼的制式铠甲,而是根据任务需要,披挂着便于隐匿的暗色皮甲或经过哑光处理的轻型札甲。
脸上涂抹着混合了泥土和炭灰的油彩。
装备更是五花八门却又极具针对性:强韧的攀爬索钩,特制的短弩,淬毒的匕首,少量用于爆破和制造混乱的改良版小型“掌心雷”,以及每人必备的横刀和一面小圆盾。
他们沉默地检查着最后的装备,眼神锐利而冷静,没有丝毫大战前的紧张或兴奋,只有如同工具般的绝对服从和高效。
团长是一名面容冷峻、疤痕纵横的中年汉子,名叫雷虎。
他曾是安西军中最出色的斥候队正,被李默亲自选拔并按照现代特种作战理念进行魔鬼训练。
雷虎没有战前动员,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名队员的脸,低喝一声:
“按预定方案,分组行动。”
“出发!”
没有呐喊,没有旗帜。
五百余人的“烽火团”悄无声息地散开,分成数十个小组,利用战场上的烟尘、尸堆、以及唐军正面部队吸引的注意力,,从各个意想不到的缝隙,向着联军阵线的纵深渗透而去。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
时而匍匐前进,利用地形和尸体隐蔽。
时而如同猎豹般短促突击,迅速穿过火力空白区。
遇到小股敌军巡逻或零散士兵,根本不予纠缠。
或是用淬毒弩箭远程精准点杀。
或是利用娴熟的格杀技巧,在对方发出警报前瞬间解决。
他们的目标明确,行动路径刁钻,完美避开了联军主力的正面防线。
第一小组,由雷虎亲自带领,目标是左翼一个正在不断发出指令、调动部队的吐蕃千人队指挥所。
他们借助一段干涸的河床洼地悄然接近。
“两点方向,哨兵两名。弩箭解决。”
雷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两名队员立刻举起短弩。
“咻!咻!”
几乎微不可闻的两声轻响。
百米外的两名吐蕃哨兵应声而倒,喉咙上各插着一支小巧的弩箭。
“快速通过!”
小组如同阴影般掠过河床,迅速靠近那个用车辆和帐篷围起来的简易指挥所。
里面,一名吐蕃千夫长正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命令传令兵调动部队去填补陌刀队造成的缺口。
“目标确认。准备突击。”
雷虎打了个手势。
几名队员迅速取出“掌心雷”,点燃引信。
“投!”
数枚黑乎乎的铁球划过抛物线,准确地落入指挥所的帐篷和人群密集处。
“轰!轰!轰!”
小规模的爆炸接连响起,虽然威力不大,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破片在狭小空间内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和杀伤。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取代了指挥声。
“敌袭!”
“保护千夫长!”
残余的护卫惊慌失措。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雷虎如同猎豹般暴起,带着小组队员直接冲入了指挥所!
短弩连发,精准射杀试图反抗的护卫。
横刀出鞘,寒光闪动,每一次劈砍都直奔要害。
那名千夫长刚拔出战刀,就被雷虎欺近身前,一记狠辣的突刺,穿透了胸甲缝隙。
千夫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涌出的鲜血,缓缓倒地。
“清除完毕。撤!”
雷虎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迅速扫视一眼,确认没有遗漏重要目标,立刻下令撤退。
小组毫不停留,迅速消失在烟尘和混乱之中。
只留下一个被摧毁的指挥节点,以及周围陷入群龙无首、更加混乱的吐蕃部队。
类似的情景,在联军左翼乃至中军的多个区域同时上演。
第二小组渗透到了一处联军弓箭手集结地。
他们用弩箭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外围哨兵,然后将特制的、燃烧更持久的火油罐抛射进堆积如山的箭矢之中。
冲天大火瞬间燃起,引燃了箭矢和附近的帐篷,浓烟滚滚。
正在为前线提供远程支援的弓箭手们惊慌失措,忙着救火,再也无法有效压制唐军。
第三小组则发现了联军一处重要的饮水补给点——十几辆运水车和临时挖掘的水井。
他们破坏了水车,将携带的、经过特殊处理的污秽之物投入水井之中。
虽然无法完全断绝联军水源,但足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引发疾病和恐慌,严重削弱其持续作战能力。
第四小组……
第五小组……
“烽火团”就像数十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而狠辣地切割着联军庞大身躯的“神经”和“血管”。
他们不追求歼敌数量,只追求攻击的效果和对敌军士气的打击。
一个个前线指挥所被端掉。
一支支后勤队伍被袭击。
一处处的囤积点被点燃。
混乱,如同瘟疫般,开始在联军阵营中蔓延。
前方正在血战的部队,突然发现来自后方的指令变得混乱甚至中断。
箭矢支援变得稀稀拉拉。
饮水供应出现问题。
更可怕的是,各种“唐军精锐已绕到后方”、“指挥官被杀”、“粮草被烧”的流言,伴随着亲眼所见的后方浓烟和混乱,在士兵们中间飞速传播。
恐慌,开始滋生。
联军主帅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左翼的抵抗强度似乎在下降,一些部队出现了不应有的动摇和混乱。
后方的报告更是雪片般飞来,无一不是遭遇小股敌军精锐袭击,损失惨重。
“是那支唐军的‘鬼兵’!”
吐蕃主帅脸色难看,他想起了之前情报中提及的,那支神出鬼没、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安西精锐。
“命令各部收紧阵型!加强后方警戒!”
“派出我们的精锐狼卫,搜剿这些老鼠!”
他试图稳住阵脚。
但“烽火团”一击之后,远遁千里,根本不与敌军主力纠缠。
联军的混乱已经造成,恐慌的种子已经播下。
正面战场上,一直承受巨大压力的程处默部和王朗部,立刻感觉到了变化。
敌人的攻势,不再像之前那样连绵不绝、悍不畏死。
反而显得有些凌乱和迟疑。
压力,骤然一轻。
程处默抓住机会,怒吼道:
“敌人乱了!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圆阵瞬间转化为突击阵型,向外猛冲!
王朗也敏锐地抓住了战机,声嘶力竭地下令:
“陌刀队!前进!”
“斩!”
原本近乎停滞的刀墙,再次缓缓而坚定地向前移动!
李默在高台上,看着联军阵营后方多处升起的浓烟,看着正面战线敌军显露出的混乱迹象,知道“烽火团”已经成功奏效。
这柄隐藏在鞘中的利刃,终于出鞘,见血封喉!
它或许无法直接决定胜负,但它成功地动摇了联军的根基——指挥与后勤,并为正面战场的反击,创造了至关重要的契机。
战局的主动权,正在重新回到唐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