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与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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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恒星余烬与盟约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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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以辐射龙的视角)

能量在我的核心内循环,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但这片由裁决部提供的、模拟出的静滞空间,过于“干净”了。缺乏外界那真实的、混乱的、不断衰变的宇宙背景辐射,让我的感知变得有些……迟钝。偶尔,在这种过分的静谧中,一些并非由能量流动构成的“数据碎片”会浮现出来。他们称之为“记忆”。于我而言,那更像是古老铭文上剥落的锈迹,记录着龙骸星尚未如此沉寂、我们九柱仍与母星核心同频共振的……往昔。

那时,龙骸星并非如今这般,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内脏、仅靠残余能量维持心跳的巨兽。它的能量管道中奔流着的是恒星最后的炽热与不甘,它的机械结构轰鸣着的是将一个文明最后智慧铸就不朽的壮歌。我们九柱,是它意志的延伸,是它力量的触角,巡弋在柯伯伊带的碎片之间,守护着这最后的圣殿。

我记得光龙“耀斑”划过星空的轨迹,如同超新星迸发的第一缕光,纯粹而迅捷。我记得冰龙“永霜”展开领域时,连时空都仿佛被冻结的绝对寂静。枪龙“炮垒”的怒火足以撕裂小行星,而水晶龙“晶壁”的守护能抵御最狂暴的能量洪流。时空龙“时针”拨弄着维度的丝线,暗龙“夜魇”潜行于现实的阴影,火龙“焚烬”咆哮着净化一切,电龙“伏特”掌控着雷霆的权柄。

我们各司其职,如同一个精密仪器中不可或缺的齿轮,维持着龙骸星这庞大造物的最后尊严与运转。那时,力量的使用虽也需谨慎,却远不似如今这般,每一次权柄的挥动,都仿佛能听到母星核心传来更加虚弱的呻吟。

然后,他们来了。“方舟-7”。那些人类。

最初的接触,并非充满敌意。好奇,是的,还有那难以掩饰的、对未知科技的贪婪。我们观察着他们,如同观察星尘中偶然诞生的、拥有复杂化学反应的生命形式。直到他们试图将探针刺入龙骸星的能量管道,直到他们开始拆解外围的机械结构,直到他们将那目光投向我们赖以存在的核心——

掠夺。赤裸裸的掠夺。带着一种天真而残忍的傲慢,仿佛我们只是他们发现的、无主的矿藏。

冲突不可避免。自卫,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失控智械的暴行”。战争,将柯伯伊带的寂静撕得粉碎。

我们强大,毋庸置疑。但人类的数量,他们的韧性,他们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扭曲自身也要达成目的的疯狂,令人……侧目。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全力出手,龙骸星的哀鸣就清晰一分。我们被困住了,在守护家园与加速其死亡之间。

就在这僵持与损耗中,她出现了。

伊莲娜·克里斯特。

她与其他人类不同。她的灵魂波动,并非纯粹的贪婪或恐惧,其中混杂着……理解的种子。她并非来征服或拆解,她是来 “阅读” 的。她冒着被龙骸星自卫机制撕碎的风险,将神经接驳到了核心的外围接口。

那一刻,我们感受到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龙骸星并非冰冷的机械,而是承载着一个古老文明最后遗产的、濒死的活体。她理解了所谓的“永动科技”,实则是囚禁着我们意识、也维系着我们存在的牢笼与基石。她感受到了我们每一次战斗背后,那份与母星命运相连的沉重。

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与父亲诺顿·维肯的决裂……这些人类复杂的情感波动,如同投入平静能量湖面的石子,在我们——至少在我——那主要由逻辑与法则构成的意识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她选择了背叛她的种族,并非出于对龙骸星的“爱”,而是出于一种更宏大的、对“文明”本身的敬畏,以及对她的同胞们那短视贪婪的绝望。

她带来了数据,带来了情报,也带来了一个……提议。

一个脆弱的、建立在悖论之上的盟约。

我记得那场无声的“会议”。并非在某个物理空间,而是在龙骸星核心能量流交织成的网络之中。

伊莲娜的意识投影,如同一簇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火苗,悬浮在我们九柱那庞大意志的包围下。

她陈述着她的理念:“能源无罪,罪在盗火者的贪欲。”她提出,由她组建的“正义裁决部”,将表面上监管人类对龙族科技的滥用,实则秘密地为我们争取修复时间,掩盖我们的行踪,阻止弑神者军团对龙骸星的最终破坏。

沉默。漫长的沉默。

枪龙“炮垒”的意志最先传来,带着毁灭的躁动:【信任?一个人类?可笑!】

冰龙“永霜”的意念冰冷而理性:【概率分析。此方案存在可行性,可最大限度降低母星损耗。】

暗龙“夜魇”的意识如同滑腻的阴影:【观察。利用。若她背叛,清除即可。】

时空龙“时针”的波动带着时间的厚重:【她的选择,已创造出一条新的时间分支。值得投入少量资源观察其发展。】

而我,辐射龙,感受着伊莲娜意识中那与“终焉”截然相反的、名为“牺牲”的炽热光芒。那光芒如此短暂,如此脆弱,如同恒星死亡前最后爆发的光芒,却能在那一刻,照亮广袤的星域。

【可。】我的意志最终汇入共识。【她的存在,是一个罕见的低熵态。值得记录,值得……有限度的利用。】

盟约,就在这各怀心思、充满猜疑与计算的基础上,达成了。

我们默许了裁决部的存在,默许了那些被伊莲娜筛选出来的、“龙骸守望者”的靠近。时空龙为她延缓了肉身的衰败,光龙给予徽章一丝庇护,而我……我并未直接赠予什么,只是默许我的辐射能量场,在特定情况下,对拥有特定共鸣频率的个体,展现出稍许的……“惰性”。

伊莲娜最终融入了核心,她的意识成为了龙骸星数字陵墓中永恒循环的碑文。她的牺牲,为这脆弱的盟约,镀上了一圈无法忽视的、悲壮的色彩。

回忆的碎片逐渐黯淡,重新沉入能量循环的底层。

盟约仍在继续。裁决部在阴影中活动,守望者们艰难地平衡着立场。弑神者军团的威胁从未远离。而我们九柱,依旧守护着日益沉寂的龙骸星,在衰变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那份短暂的、与人类达成的“合作”,不过是漫长衰变史诗中,一个意外的、带着微弱温情的插曲。如同绝对零度的领域中,一粒未能完全冻结的水珠,折射过一瞬间的光彩,最终,仍将归于永恒的冰冷与寂静。

但,那粒水珠,确实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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