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龙渊最深处,比季玄天想象的更加诡异。
他顺着四枚敕令的感应疾驰而下,沿途景象从浩瀚龙墓逐渐转变为一片死寂的混沌虚空。
那些悬浮的龙尸、液态龙气、祖龙骸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偶尔闪烁的星辰碎片。
是的,星辰碎片。
这片深渊底部,竟是一片破碎的星河坟场。
无数星辰残骸在此沉浮,有些还在燃烧最后的星核,发出惨白光芒。
有些早已冷却,化作冰冷的巨大石块
更有一些星辰上残留着恐怖的战斗痕迹——
长达万里的剑痕、深不见底的掌印、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裂的星核……
“这里……发生过帝境之上的战斗。”
季玄天混沌星瞳扫视,心中凛然。
那些战斗痕迹中残留的法则波动,远超五星帝境,甚至可能达到了传说中的六星天尊层次。
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在此地爆发如此恐怖的战斗?
而敕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季玄天压下心中疑惑,继续深入。
四枚敕令在体内共鸣得越发强烈,尤其是肆号敕令,几乎要自行飞出,仿佛有什么同源之物在强烈召唤。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九颗破碎太阳组成的星环后,季玄天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古老祭坛。
祭坛呈八角形,每一角都雕刻着不同的太古神兽图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凤凰、鲲鹏、饕餮。
祭坛中央,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只有两座简单的石台。
石台之上,两枚令牌静静悬浮。
左侧石台,一枚通体幽黑、形如獠牙的令牌,表面流淌着吞噬万物的黑暗旋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法则波动。
令牌中心,一个古老字体缓缓浮现——
【 伍 】
右侧石台,一枚通体青灰、形如古钟的令牌,钟身刻满时光流转的纹路,散发着时间法则的玄奥气息。
令牌中心,同样浮现一个古老字体——
【 陆 】
伍号敕令,吞噬法则!
陆号敕令,时间法则!
而且,这两枚敕令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四枚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诞生于星河初开之时。
“两枚……竟是两枚!”
季玄天眼中精光爆闪。
他原本以为最多还有一枚,却没想到是两枚同时出现。
伍号、陆号——
一旦获得,他将集齐六枚敕令,距离九枚只差三枚!
三分之二的神文将补全到何等程度?
他的实力又将暴涨到何等层次?
季玄天心头炽热,正要上前收取。
但就在这时——
“终于有人来了。”
一个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从祭坛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季玄天的神魂深处,带着一种跨越时光长河的疲惫与沧桑。
季玄天猛然止步,混沌星瞳全力运转,死死盯着祭坛中央。
那里,虚空扭曲,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双眼浑浊得如同两颗蒙尘的古星。他身形佝偻,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季玄天却如临大敌!
因为他从这老者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不是隐藏得好,而是真正的“无”!
仿佛这老者不存在于这片时空,不存在于这条因果线,不存在于任何法则之中。
“你是何人?”
季玄天沉声问道,四枚敕令已在体内蓄势待发。
“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季玄天!”
老者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曾经有人叫我时墟老人,也有人叫我吞天守墓者……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季玄天身上,仔细打量:“四枚敕令……不错,比预想的要快。可惜,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为我作嫁衣!”
话音落下的刹那,季玄天周围景象骤变。
不再是深渊底部,不再是一片死寂。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之上——
那是时光长河的虚影!
长河中,无数画面流淌而过:
有星辰诞生、繁荣、衰亡的轮回;
有生灵诞生、成长、陨灭的过程;
有文明崛起、鼎盛、湮灭的历史;
甚至还有……他自己的过去!
季玄天看到了自己诞生时的第一声啼哭,看到了少年时在宗门苦修的场景,看到了第一次踏入帝境时的场景,看到了斩杀吞星古猿、九星天狐、三条龙兽的每一个细节!
时间法则,回溯过去!
“时光长河……你想用本座的过去困住我?”
季玄天身处奔腾的时光长河之上,却并未慌乱。他混沌星瞳全力运转,死死盯着长河中那些不断闪过的画面,试图找出破绽。
“不错。”
时墟老人的声音缥缈不定,带着一丝得意与贪婪:“你可知为何这两枚敕令在此九万年无人能取?
因为每一个来此者,都会沉溺在自己的过去中,最终被时光长河吞噬。”
“而你……将是第九个。”
季玄天目光扫视长河,发现自己的人生画面正在加速回溯,有些模糊的记忆竟重新变得清晰,甚至某些早已遗忘的情感、执念、悔恨都在重新涌上心头。
这是时间法则的另一重可怕之处。
它不仅记录过去,更能重塑因果,唤醒沉睡的记忆与情感,让人在回忆的旋涡中沉沦。
时墟老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感叹:“吞星古猿、九星天狐、龙族三兽……它们不过是筛选工具。”
“而你,季玄天,比前面八个都强。
短短时日便集齐四枚敕令,若能吞噬你的本源,炼化你的敕令,老夫便能破开这该死的封印,重获自由!”
季玄天心中一凛。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
那些陨落的帝兽,那些看似机缘的敕令,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你究竟是谁?”
季玄天一边抵抗时光长河的侵蚀,一边沉声问道。
“老夫?”
时墟老人冷笑:“一个被囚禁在此九万年的可怜人罢了。当年老夫觊觎敕令之力,想集齐九枚成就永恒,却被她击败,肉身崩毁,只剩残魂被封于此,被迫成为敕令守墓人。”
“但她没想到,老夫从这两枚敕令中参悟出了一丝时间与吞噬的奥秘。
只要有人能集齐四枚以上敕令,老夫便能借其本源重塑肉身,更可炼化其敕令为己用!”
“到那时,老夫将拥有六枚敕令,距离九枚只差三枚!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时光长河中回荡。
季玄天脸色凝重。
这个时墟老人不仅实力恐怖,更是筹谋了几万年。
“你以为,区区时光长河就能困住我?”
季玄天忽然开口,声音冷冽。
他不再抵抗那些回溯的画面,反而放开身心,主动沉入其中。
“找死!”
时墟老人见状,以为季玄天放弃了抵抗,正要催动秘法吞噬其神魂。
但下一瞬,他脸色骤变。
因为季玄天并未沉沦,而是在时光长河中……逆行。
“你疯了吗?!”
时墟老人失声惊呼。
时光长河,只能顺流而下,回溯过去。
若强行逆行,将遭遇时间法则的反噬,神魂会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不同时间节点,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时间法则的铁律!
但季玄天却偏偏要逆!
“时间法则……既然能回溯过去,为何不能逆转未来?”
季玄天身处时光长河之中,混沌星瞳燃烧起混沌火焰,四枚敕令在体内疯狂共鸣,残缺的“敕”字神文再次浮现。
这一次,他不再用它来防御或攻击,而是用它与时间法则共鸣。
“敕令,乃帝星河本源意志显化。时间法则,亦是星河法则之一。”
“既然同出一源,为何不能掌控?”
季玄天低语,每一字都如惊雷炸响在时光长河之中。
他在冒险,在豪赌!
赌敕令的本质高于单一法则!
赌自己能借四枚敕令之力,短暂掌控时间!
“逆!”
季玄天怒喝,双手虚抱,仿佛怀抱整条时光长河,狠狠一拧。
嗡嗡嗡——
时光长河剧烈震颤,奔流之势骤然停滞,随后……开始倒流。
不是回溯过去的那种倒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逆转——
从过去流向未来!
长河中的画面开始扭曲、重组、变幻。
那些早已发生的事,那些既定的因果,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去。
竟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可能性的分支。
“不可能!你竟然……你竟然在篡改时间?!”
时墟老人彻底骇然。
篡改时间线,这是连七星大帝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
每一条时间线都承载着无尽因果,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连锁反应,甚至导致整片星河的时空崩塌!
但季玄天却这么做了!
因为他发现,在四枚敕令共鸣的瞬间,他对“权”、“镇”、“月”、“龙”四种法则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这四种法则,竟隐隐能与时间法则产生某种共鸣。
尤其是“权”之法则——
它代表的,是掌控,是号令,是主宰!
时间法则再强,也是星河法则之一。
敕令之“权”,却能号令星河法则!
“给我……破!”
季玄天七窍溢血,神魂剧痛,帝路龟裂。
强行逆转时间的反噬远超想象。
但他咬牙坚持,催动四枚敕令共鸣到极致,头顶残缺的“敕”字神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咔嚓……
时光长河,断了!
不是断裂,而是被强行从中间截断,过去与未来的连接被暂时斩断。
季玄天从长河中挣脱而出,重新回到祭坛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因为在这一刻,他对时间法则有了前所未有的领悟!
“你……你这个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