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日落大道的爵士酒吧，灯光昏黄，萨克斯声在烟雾里摇晃。
李衡推门而入，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角落。查理兹正蜷在卡座里，面前的马提尼几乎没动。
她还穿着首映礼那身黑色长裙，灯光打在上面，反而更显出那种疲惫。她的手指在杯沿转了一圈，又顿住。
李衡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看到是他，查理兹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把脸藏起来，但又僵在那里。她的眼睛红肿，眼妆都晕开了。两人对视了几秒，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李衡什么也没说，只是招手要了杯威士忌。
沉默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萨克斯风还在吹，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浮动。
“李……”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李衡端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你这么会这么想？”
“首映礼那天……没人鼓掌，也没人讨论。”
她苦笑一下，“我……我还听见有人说，女主角还不如那支圆珠笔有戏。”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是我第一次演这种大制作，我以为我准备好了，我以为我也许能……”
她没有说完，只是把脸埋进了手掌里，肩膀微微颤抖。
“我搞砸了，对不对？如果不是我，这电影也许会有更好的反应。我不该演这个角色，我还没那个资格。”
李衡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喝了一口威士忌。
“查理兹，”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
查理兹慢慢抬起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你觉得，电影没爆是因为你？”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马特·达蒙演得好吗？”
“好。”她毫不犹豫，“他演得太棒了。”
“那道格的导演呢？”
“也很好。”
“既然大家都很好，为什么还是没能让观众欢呼？”
查理兹愣住了，那双蓝眼睛里满是迷茫。
“也许，是我押错了时间。”
李衡靠在椅背上，烟雾在他脸前散开。
查理兹瞪大了眼睛。在她心里，李衡从来不会错，他是那个永远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它太冷酷，也太硬核了。观众还没准备好接受这种硬核的特工片。”
他顿了顿：“是我步子迈得太大了。”
“可是……”
“这跟你没关系，查理兹。”李衡重新看向她，眼神很平静，“巴黎那场戏，我看得出来你的演技进步很大。”
“那一幕，你的眼神很完美……那就够了。”
查理兹看着他，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为了今天，投注了那么多心血。我只是……不想看你输。”
她抬头，眼神发红，“我想你能为我骄傲。”
李衡心里一软，抽出纸巾递给她。
“输赢还没定呢。”他喝了一口酒，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我知道，就算砸了，也不是因为你。”
他看着查理兹，语气很平静：“我见过太多烂片，烂到演员再努力也救不回来。但这片子不是。你演得很好，真的。只是市场……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查理兹擦了擦眼泪，看着他。
李衡笑了笑：“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挺倔的。”
“倔？”
“嗯。明明紧张得要死，还非要装得特别专业。”李衡弹了弹烟灰，“拍《电锯惊魂》那会儿也是，吓得脸都白了，下了戏还跟我说没事。”
查理兹愣了一下，脸有点红。
“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李衡看着她，“所以别怕砸。就算砸了，你还是你。”
查理兹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手指在杯沿上画圈。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李衡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也许是酒吧的灯光太暗，也许是她自己太脆弱。总之，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点丢脸，但又不想离开。
“李……”她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
“这杯酒，”李衡举起杯，“敬……你自己。”
她笑着碰了一下，玻璃的响声在音乐里碎开。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聊电影，聊未来，聊那个南非的小镇，也聊洛杉矶的夜晚。李衡能感觉到，这姑娘心里的那根弦松了。
送她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查理兹站在公寓楼下，看着李衡的车远去，嘴角还挂着笑。
——
几天后，首周末票房出来了。
5200万美元。
这数字不算好，但也不算崩。班德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米拉麦克斯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放风说“《谍影重重》注定失败”。
但李衡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工作日的票房，没有像其他大片那样断崖式下跌。反而稳在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他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洛杉矶阳光刺眼。桌上摊着一张张数据表，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蒂。
李衡盯着那条微妙的曲线，深吸一口气。
“这说明口碑在发酵。”他自言自语，“现在最关键的是排片。”
如果院线愿意继续给场次，这片子就还有机会。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高曼的号码。
电话接通，李衡还没开口，高曼就先说话了：“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你也知道我的答案？”
“这片子确实不错，我自己也看了。”高曼的声音有些为难，“但你知道的，院线是看数据的。5200万的首周末……说实话，我很难说服其他股东继续加场次。”
李衡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高曼，再给我一周。就一周。如果下周数据还是这样，我自己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李，这事真不全由我。《007》下周就要上了，院线已经在动排片了。”
电话那头停顿两秒，“我会尽量帮你，但……别太乐观。”
“我明白。”李衡吐出一口烟，“谢了。”
挂断电话后，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
办公室里有些冷。
李衡掐灭烟，目光在窗外广告牌上停了几秒。
“行，”他低声道，“那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