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前夜的温度和此刻办公室里的气息，悄悄连在了一起。
李衡没有去想太多。
外面的世界正在变化，他没有时间停留在柔软乡。
终于，到了《女巫布莱尔》映后见面会的这一天。
洛杉矶的一家艺术影院里，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胶片味和观众的紧张气息。
当最后那个充满尖叫与黑暗的镜头戛然而止，整个影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
灯光骤然亮起。
观众像被惊醒，爆发出一阵混乱的低语。
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几乎要把舞台点燃。
李衡、昆汀，以及“失而复得”的三位主演——希瑟、约书亚、迈克尔——走上台。
刹那间，全场轰然。
无数问题像暴雨一样砸来：
“希瑟！你还活着！”
“昆汀导演！拍摄期间是不是对演员进行过精神控制？”
“那盘录像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昆汀咧嘴一笑，露出那种标志性的痞气，正准备说点什么。
李衡却伸手，轻轻按下了他的麦克风。
他自己上前一步，整个会场的喧嚣，似乎都被他平静的气场压下去了几分。
他将话筒递给了希瑟。
这个在电影里崩溃痛哭的女孩，此刻却显得镇定而专业。她对着台下那个提出“虐待”问题的记者，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恰恰相反，在拍摄前，盘古影业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业内最高额度的保险，还安排了一支由退役军人组成的安全小组，在外围值守。没人真的陷入危险。”
她停了一下，补充道：
“而且，李先生和昆汀导演给我们的报酬——比我朋友在大制片厂拍商业片还高。对新人来说，这是一次安全而值得的冒险。”
台下顿时一片骚动。
记者们面面相觑，这与他们预设的“疯子导演”“虐待剧组”故事完全不符。
另一个记者追问：“那录像带呢？它是真实的还是剧本？”
这次，开口的是男主演迈克尔。他似乎还没从那场“真实的恐惧”中完全走出，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恍惚，但这反而让他的话更具说服力。
“我只能说……当你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听着帐篷外传来孩子的笑声时，你的恐惧是真的，你的眼泪是真的，你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的感觉……也是真的。”
他看向提问的记者，缓缓地问了一句。
“至于布莱尔女巫……你觉得她是真的，那她就是真的。”
这个模棱两可，却又充满暗示性的回答，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想象力。
见面会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功。它没有戳破那个“真实”的泡沫，反而给这个都市传说，又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将《女巫布莱尔》从一部现象级独立电影，推向了文化迷因的王座。
见面会后，《女巫布莱尔》的热度彻底失控。
从影评人到深夜脱口秀，从大学论坛到网络聊天室，人人都在讨论。
影院经理打电话到总部求拷贝，电台主持人煽动听众去“验证真相”。
短短七天，排片影院从27家暴涨到200家，票房突破一千万美元。
这不只是成功，这是一次文化爆炸。
盘古影业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
班德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
“李！索尼疯了！”他举着一份传真，手都在抖，“他们开价两千万美元，买下全球发行权，只抽20%发行费！这已经是独立片的皇室待遇了！”
李衡看着那份报价，眼神却很平静。
他知道，这正是他预期的那一刻。
游击战的极限到了——要想让电影进入全国数千家影院，必须依托巨头的发行网络。
但选谁合作，是艺术。
索尼的条件最好，但他们的算盘也打得最响，他们想用钱，来买断盘古的未来。
李衡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那个在马尔蒙庄园酒店里，用温和语气说着最冰冷事实的老人。
亚瑟·高曼。
“劳伦斯，”李衡开口，“给华纳兄弟发一份合作意向书。”
“华纳？”班德愣住了，“可他们给的条件是所有巨头里最差的！保底金只有两千五百万，发行费还要抽30%！我们为什么要选他？”
“因为，”李衡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华纳兄弟那标志性的水塔，“在羽翼未丰的时候，比起一个精明的生意伙伴，我更需要一个暂时不会把我当成敌人的靠山。”
他是在用一份短期看起来血亏的合同，去换取未来两到三年内，盘古影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野蛮生长的宝贵时间。
把《女巫布莱尔》这块最大的蛋糕，分给最强大的高曼，就是他递上的一份投名状。
当晚，他接到了亚瑟·高曼亲自打来的电话。
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李，我得承认，我没想到你会放弃索尼那份报价。”
“生意有很多种做法。”
李衡语气平稳，“我更喜欢和能做朋友的人，一起把蛋糕做大。”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然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做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孩子。”
“从今天起，你在好莱坞，多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