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卡梅隆的声音不大，却像铁锤，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我不要模型，我要一艘真船。全尺寸。一比一复刻的《泰坦尼克号》。”
空气骤然静止。
刚才还因为试镜成功而升温的气氛，瞬间跌进冰点。
罗伯特·沙耶原本笑得像中了乐透，此刻脸色一点点僵硬。他嘴里的雪茄颤了一下，灰烬掉在裤腿上，烫出一个小洞。
卡梅隆没理会任何人，他举着那张画满了船体剖面和小人的A4纸，蓝眼睛灼灼发亮，像要烧出火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
别跟我讲预算。我要我的船。现在。立刻。马上。
沙耶率先憋不住了，压低嗓子：
“李，我们还没谈到这一步！搭一艘真的船？你知道那得花多少钱？工会那帮吸血鬼能把咱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李衡没回答。
他只是静静看着卡梅隆，看着那双充满妄念的眼睛。
他知道，这不是在谈预算。
这是在谈信仰。
“詹姆斯。”李衡终于开口，声音稳得出奇。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折得极整齐的图纸，摊在桌上。
不是草稿，是地图。
每一个坐标都被标得密密麻麻，旁边甚至有水深、潮差、风速的手写注释。
“我提前做了点功课。”
卡梅隆皱眉俯身。
李衡的手指在地图上落下：“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州——罗萨里托海滩。”
沙耶几乎跳了起来：“墨西哥？！你疯了？！”
“我没疯。”李衡平静地道，“那里没有工会，地价几乎白送。
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在海边造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露天水槽，把船直接建在里面。”
他抬起头，语速一寸寸压低，边说手还边挥舞着，仿佛此刻真是一位导演在画面中引导光线。
“我们能拍到真正的日出，不是打光。
能让演员在真实的寒风里发抖，而不是对着绿幕装冷。
还能让一万七千加仑的海水，真的灌进船舱里——那种冲击力，连cG都做不出来。”
会议桌另一端的卡梅隆，眼神微微一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拍，像心跳。
那是导演的热血，在燃烧。
“后勤呢？海关？运输设备？你以为这是小成本独立片？”沙耶还在垂死挣扎。
李衡没有看他，只淡淡道：“那些我会处理。你只要算一笔账——没工会溢价，成本直接砍掉三分之一。预算三千万也能干出六千万的效果。”
沙耶哑了。
他的脑子在飞快计算，表情从震惊，到犹豫，再到缓慢地闭嘴。
钱，是他唯一听得懂的语言。
卡梅隆伸出手，一把夺过那张地图，盯着看。
他的嘴唇轻轻翕动，念出的全是“水压、轨道、破口点”之类的专业名词。
李衡知道，他已经在脑子里开拍了。
房间的空气变得滚烫。
忽然，“啪！”的一声。
卡梅隆拍了桌子。
“很好！”他眼神发亮，“既然是1:1，那就做到极致！”
“我要泰坦尼克号当年的原始设计图！”
“每一颗铆钉、每一块木板，都得还原到毫米，我要让全世界的观众都能真切感受到当年泰坦尼克号的壮观。”
沙耶刚松口气的脸，又开始抽搐。
“而且，”卡梅隆的声音越来越高，“我不要模型！我要真的钢船，能浮的！我要让它在镜头前，从中间断裂，然后沉进海里！”
“等等等等！”沙耶猛地起身，拍桌子，声音都破了，“詹姆斯！这他妈是拍电影，不是重现历史！预算里没这玩意儿！”
卡梅隆缓缓转头，目光冰冷。
他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那张地图。
“——刺啦。”
纸被撕成两半。
那一声，比任何咆哮都刺耳。
他把碎片丢在桌上，手指直指李衡，语气冷得能冻住空气：
“我他妈要的不是一张去海滩的地图。”
“我要的，是一艘船的蓝图！”
他拿起外套，甩在肩上，直直地瞪着沙耶。
“现在，在预算里给我加上造船费和沉船费。否则……”
他停顿了一下，蓝眼睛里燃着火光。
“就去找个会用模型拍电影的导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