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影业的新办公室里，气压低得吓人。
班德拿着那份传真，手心全是汗，声音都发干了。
“……导演工会、演员工会、制片人工会，三家联合审查。李，这他妈不是审查，这是抄家！工会只要一句话，剧组就得立刻解散，新线那帮混蛋可不会为我们垫一分钱！”
办公室里，几个核心员工头都不敢抬。
李衡没说话。他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流。他没回头，但班德能看到，他捏着窗框的手，指节已经发白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种压下去的火气。
“工会的人下午到？”
“对。”
“行。”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去伯班克。”
班德懵了：“去哪？去《变相怪杰》的剧本围读会？”
“对。”
“现在？！”班德感觉自己要疯了，“家都要被烧了，你还有心情去开会？！”
李衡把外套甩在肩上，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劳伦斯，就是因为房子要烧了，我们才更要若无其事地出门。敌人想看我们乱，想看我们停下来，我们就偏要把油门踩到底，让他闻我们的尾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冷的，但班德能感觉到，这平静下面，是火山。
——
半小时后，伯班克私人排练室。
导演查克·拉塞尔已经到了。他是典型的技术流：剧本写满注释，分镜图铺了一桌，还带着录音机准备记录演员语调。他整个人，像一台随时启动的仪器。
女主角卡梅伦·迪亚兹抱着剧本，紧张又兴奋，像个乖学生。
唯独金·凯瑞，迟迟没来。
查克皱眉，新线派来的两个监制交换眼神，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砰！”门被撞开。
金·凯瑞像一阵风卷进来，他还是那副经典造型。一进来就直奔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弯腰，凑到它面前。
“我知道是你干的，伙计。把钱包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种到马桶里去。”
说完，他自己“咯咯”笑了两声，才转过头，像个没事人一样打招呼。
查克是第一次见他，那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李衡的太阳穴，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好了，人员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围读会开始。
前十分钟还算正常，直到斯坦利第一次摸到面具。
查克冷冰冰地提示：“金，这里，情绪是恐惧混着好奇。我要一个你眼睛的特写——”
金·凯瑞没理他，直接躺到地上，开始模仿一个被附身的人，用一种怪异的语调喃喃自语：“不……它在呼吸……它说……它想让我把经理的领带塞进他的鼻孔里……”
空气凝固了。
卡梅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一个小女生根本没见过这场面。两个监制交换了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查克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声合上剧本，怒道：“凯瑞先生！剧本上只有一句台词：‘这是什么？’！我需要你按剧本演，不是在这里搞你的单口喜剧！”
金·凯瑞站起来，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眼神亮得吓人。
“导演，你要拍的是疯狂，可你他妈一点都不疯狂！”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斯坦利这个角色，不是念台词念出来的，他是从脑子里炸出来的！你不能用公式去计算一颗炸弹！”
“我不是在计算！”查克也火了，指着桌上的分镜图，“这是设计！这是我的片场！你拿钱，就得按我的要求来！”
“狗屁！”金·凯瑞冷笑，“你要的是个木偶，不是演员！那样还拍什么电影，去拍汽车广告好了！”
“你——！”
两个监制已经拿起外套，准备走人了。这合作，黄了。
“都他妈给我坐下！”
一声怒喝，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李衡。他把手里的剧本，狠狠摔在桌子上。
他走到两人中间，先盯着查克，眼神冰冷：“你想要完全的控制，没错吧？每一秒，每个镜头，都在你脑子里？”
查克梗着脖子，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衡又转向金·凯瑞：“你想要绝对的自由，把脑子里所有疯狂的东西都掏出来，对吗？”
金·凯瑞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很好。”李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他知道，今天要是搞不定这两个混蛋，外面的工会就能直接给他判死刑。
他指着查克：“从今天起，你的工作，就是造一个全世界最精密的笼子。用你的分镜，你的灯光，你的调度，把这个笼子造得天衣无缝。”
然后，他指向金·凯瑞。
“而你，你的工作，就是当那头谁也关不住的野兽。你的唯一目标，就是用你全部的疯狂，把这个笼子，从里到外，给我撞个稀巴烂。”
“一个造笼子的，一个毁笼子的。”
李衡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这，就是《变相怪杰》。你们两个，干不干得了？干不了现在就滚蛋。”
死一样的沉默。
查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分镜图，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别的东西。
金·凯瑞死死地盯着李衡，那张怪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夹杂着欣赏和一丝……忌惮的笑容。
两个监制，慢慢地，又把外套放下了。
班德感觉自己刚活过来。
就在这时，助理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手里那份盖着工会红章的文件，像一张死亡通知单。
“李先生……工会联合调查组……下达了停工令。”
她声音都在抖。
“所有工会成员，必须立刻退出剧组。否则，吊销从业资格。”
刚刚缓和下来的排练室，瞬间变得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