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结束了巴黎的通电，便直接回了家。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发现詹妮弗正蜷在沙发上看剧本。
落地灯的光晕笼着她，金发随意披在肩头，外套下露出睡衣的边角。茶几上那杯咖啡早就凉透了。
她读得太投入，连他开门都没听见。
李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她这才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头，眼角带着些许倦意，却还是笑了笑：“回来了？”
“嗯。”他挂好外套，顺手把那杯凉咖啡挪开，“新本子？”
她点点头，把手里那叠厚厚的稿子递过来。封面上是《海蒂·拉玛传》几个字，纸边都磨得起毛了。
李衡忽然想起了这回事，从奥斯卡颁奖礼后她似乎就一直在准备这个项目了。
“第几稿了？”
“第七稿。”她揉了揉眉心，“《危险关系》那个邀约，我推了。”
李衡挑了挑眉：“推了？”
“嗯。”她声音很轻，却坚定，“那个角色太常规了——漂亮，性感，又一个好莱坞式的坏女人。他们只想看我演这些。”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
“但海蒂不一样。她是个天才，却一辈子被当作花瓶。我想让所有人看见——她不是。”
李衡在她身边坐下，一页页翻看剧本。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
那些段落里有她独特的印记：不煽情，不夸张，却让那个被时代误解的女人跃然纸上。
他合上剧本，沉默片刻：“盘古可以做这个项目。但预算不能超过一千五百万。”
詹妮弗怔住：“一千五百万？”
“嗯。”
“这连二战场景都搭不全，”她坐直身子，“你知道这个故事需要什么——实验室、军事法庭，黄金时代的好莱坞，这些……”
“我知道。”他打断她，“但传记片市场表现一直不好。去年有部《费曼传》就亏了三分之二，投资人现在听到科学家传记就摇头。”
“可《美丽心灵》不是……”
“那不一样。”他直视她的眼睛，“那是我们冲奥的作品，但票房还没经过市场验证。现在再投一部传记片，风险太大。”
她嘴角绷紧：“所以你要我把海蒂拍成一个穿着晚礼服跳舞的花瓶？”
“不。”他声音沉稳，“我要你用一千五百万，让所有人记住她是谁。”
他顿了顿：“或者再等几年。等盘古更稳定了，等市场更开放……”
“三年？”她打断他，“三年后我都二十七了。好莱坞会说我已经老了。”
两人对视着，气氛瞬间变得火药味十足。
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好。”她说，“就一千五百万。我来想办法。”
李衡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他正要开口安慰，她却先笑了，轻轻摇头：“别说了。”
这时他口袋里的寻呼机震动起来。
她了然地望着他：“又是吉姆？”
这些天吉姆·克拉克的电话来得格外频繁。
李衡接起电话，吉姆兴奋的声音立刻传来：
“李，Ipo文件全部签妥了！下周一上午，纳斯达克见。你一定要来，这可是我们的历史性时刻。”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快意：
“让那些说互联网是泡沫的老家伙们等着看吧。”
他的声音大到连詹妮弗都听见了，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李衡靠进沙发，目光越过窗户，望向远处好莱坞山上的白色标志。
“当然要去。”他的语气平静却有力，“我不会错过的。”
挂了电话，房间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
詹妮弗看着他：“有大事吗？”
“嗯。”他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下周一网景在纳斯达克上市。你将会看到互联网将如何改变电影。”
她困惑地皱眉：“互联网？和电影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没有。”他说，“但用不了几年，所有人都会在网上看预告片、买票、讨论剧情。电影公司需要网站，演员会和影迷直接交流，连电影的发行方式都会彻底改变。”
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这个超前的概念。
“你真心相信这些？”
“我不只是相信。”李衡握紧她的手，“我已经看见了。网景只是个开始，互联网会改变每个行业——包括好莱坞。”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想让你亲眼见证这一刻。不只是因为它对我很重要，更因为它会改变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詹妮弗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专注。
片刻后，她轻轻点头，手指依然与他交缠。
“好。”她说，“那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