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洛杉矶国际机场，李衡走出航站楼，一股热风夹着棕榈树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
包里那本日记，比他带来的所有图纸加起来都重。
那不是历史资料。
那是给白星航运主席伊斯梅，钉在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盘古影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烟雾呛人，桌上全是咖啡和文件。
罗伯特·沙耶的雪茄烧得只剩半截，詹姆斯·卡梅隆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血管都快爆出来。
“李，怎么样？图纸搞定了？”卡梅隆看到李衡走进来，眼睛瞬间就亮了。
“搞定。”
李衡放下一卷复制好的船体结构图。
沙耶松了口气，笑容立刻挂上：“太好了，这下我们能动工了。”
“别急。”李衡又拿出那本厚厚的皮质日记，放在桌上。
卡梅隆皱眉：“那是什么？”
“赎金。”李衡说。
他把日记本放在桌子中央，推了过去。
“斯宾塞爵士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们，图纸，手稿，笔记……一分钱不要。”
沙耶的脸上乐开了花。“真的？那老头这么好说话？”
“但他有一个条件……”
李衡翻开日记本，翻到做着标记的那一页，声音不大，但清晰得像在每个人耳边敲钟。
“‘……三号船坞的铆钉样本再次检验不合格。含渣量太高。我在会上第十二次提出……”
他念完，抬起头。
会议室瞬间安静。
沙耶的笑容僵住，雪茄掉进烟灰缸。
卡梅隆怔了几秒，忽然抓过那本日记看了几眼，整个人像被电到。
“我的上帝！”他吼了出来，那双蓝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这不是天灾……”
“这是谋杀！”
他猛地一拍桌子，“这才是故事！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故事！一艘从出厂就注定要沉没的船！一个被资本杀死的时代神话！这不是一部灾难片，这是一部希腊悲剧！”
沙耶的脸色，彻底变了，“你疯了吗？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白星航运背后是摩根财团！他们的后代还在华尔街呼风唤雨！你想让整个好莱坞跟华尔街开战吗？”
他猛地抬起头，血丝从眼眶里迸出来，死死地盯着李衡。
“你疯了？我们会被告到破产！不，我们会被整个行业撕成碎片！”
“那又怎么样？”卡梅隆吼了回去，“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这是一个能拿奥斯卡拿到手软的故事！这是一个能被写进电影史的故事！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个屁！”沙耶也豁出去了，把雪茄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我只懂我们的股价会在一夜之间跌成废纸！我只懂新线影业会变成整个英国的敌人！”
李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到两人中间，把那本日记，轻轻地合上了。
“都冷静一下。”
他先看向沙耶。
“罗伯特，你的担心，有道理。”
沙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衡会先安抚他。
“但是，”李衡话锋一转，“谁告诉你，我们要去指控谁了？”
“什么意思？”
李衡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狐狸的味道。
“我们不说，我们拍。”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沙耶，和一脸期待的卡梅隆，开始描述一个画面。
“电影里，会有一场戏。很短，很安静。”
“贝尔法斯特的船厂会议室。一群穿着体面西装的英国绅士，围着一张长桌。窗外，是正在建造的泰坦尼克号巨大的骨架。”
“总设计师安德鲁斯先生，把两颗铆钉放在桌上。一颗钢的，一颗铁的。”
“然后，镜头给到白星航运的主席。他没说话，只是拿起那颗铁铆钉，掂了掂，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财务报表。报表上，有一个成本超支的红色数字。”
“他什么都不用说。他只要把那颗铁铆钉，轻轻地，推回到桌子中央。”
“会议结束。所有人起身，只有安德鲁斯先生，还坐在那儿，看着窗外那艘他亲手设计的、即将成为海上坟墓的船。”
李衡说完，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沙耶不说话了。他是个聪明人，他听懂了。
没有一句台词指控，没有一个旁白说明。
但那种由资本的贪婪导致的寒意，已经通过画面，钉进了每个观众的心里。
最重要的是，这在法律上，无懈可击。
你不能起诉一个眼神，也不能起诉一次沉默的会议。
“这……”沙耶的喉结滚了一下，“这能行？”
“这叫艺术。”卡梅隆替他回答了，他看着李衡，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欣赏，“而且，这会引发全世界的争论。这种争议性……简直是史上最牛逼的免费广告！”
沙耶的眼睛，慢慢地，亮了。
“所以，”李衡摊开手，“现在，我们达成共识了？”
“我同意！”卡梅伦几乎是吼出来的。
沙耶犹豫了半天，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好吧……我赌了。”
李衡刚要松一口气，卡梅伦那股疯劲儿又上来了。
“不行！”他一拍桌子，“还不够！”
李衡和沙耶同时看向他。
“光拍一场会议，太便宜他们了！”卡梅伦的眼睛里闪着光，“我要让观众，亲眼看到那些铆钉，是怎么一颗一颗，从船体上被撞飞的！”
他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疯狂地画着。
“我需要盘古光魔，立刻成立一个技术攻关小组。我要你们用电脑，做出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数字海洋’。我要模拟出每一颗铆钉在低温和撞击下的崩裂瞬间！”
卡梅隆画完，把那张纸拍在李衡面前。
“而且，为了确保事件的绝对真实性。我们不能只凭这本日记。”
“李，找个时间，”他盯着李衡，一字一句地说，“再去一趟英国。”
“去把当年参与过铆钉测试的工程师、或者是他们的后代，给我从坟墓里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