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的判断没有错,“存在性晶化”的进程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快、更诡异。
就在奇策府秘密进驻流萤界的第七天,灾变毫无征兆地全面爆发了。
它不是地震、海啸那样的物理破坏,而是一场无声的、从法则层面开始的“凝固”。
最先被感知到的,是流萤界所有修行者,无论修为高低,同时感到体内真元、灵气的流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和“沉重”,仿佛原本活泼的溪流正在迅速冻结成冰。
紧接着,天空那些如同流萤般的美丽灵光,开始一颗接一颗地失去灵动,凝固在半空,如同镶嵌在夜幕中的冰冷水晶珠,不再闪烁,只剩下死寂的微光。
大地之上,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颜色与生机,叶片、花瓣、乃至最坚韧的灵木枝干,都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却毫无生命气息的晶壳。
河流停止流动,水波凝固成蜿蜒的冰晶雕塑。甚至连风都仿佛被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静止”感。
最令人心碎的是晶灵族。这个天生与晶体亲和、灵魂澄澈的种族,此刻成为了灾变最直接的受害者。
他们引以为傲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肌肤和发丝,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灰白色的晶化纹路。
动作变得迟缓,眼神中的灵光迅速黯淡。一些修为较弱的晶灵族人,甚至在行走间便彻底僵立原地,化为了一尊尊栩栩如生、却再无任何生命波动的晶雕像!
空气中开始回荡起晶灵族人惊恐、不解、最终化为绝望沉寂的无声哀鸣。
“启动‘移星换斗’预案!所有潜伏单位,立刻行动,以最快速度将晶灵族核心聚居地民众,通过预设的隐秘传送节点,转移至‘浮生舟’!”韩信的声音通过奇策府特制的、能短暂抵抗晶化干扰的通讯网络,冷静地响彻在所有行动队员的脑海。
浮生舟,是奇策府这几个月根据“归墟道则”特性,紧急研发的一种特殊法宝。
它并非战舰,而是一种能暂时承载生灵“存在概念”、隔绝外部法则侵蚀的“移动庇护所”,外形如梭,内部空间折叠。
韩信在察觉到危机不可逆后,已暗中将数艘浮生舟部署在了流萤界几个关键节点。
然而,转移工作困难重重。晶化不仅作用于物质,更作用于空间和意识。
预设的传送节点因为空间结构的“固化”而变得极不稳定,时常失效。许多晶灵族人因意识开始模糊、身体部分晶化而难以配合,甚至产生抗拒。
更可怕的是,随着晶化加剧,流萤界的整体“存在感”正在迅速稀释、剥离,仿佛整个界域正在从现实宇宙的“画卷”上被一点点“擦除”!
“府主!母晶山区域晶化速度异常!检测到高浓度‘归墟道则’凝聚!那里……可能是源头,也可能是爆发点!”算痴老者嘶声喊道,他面前的探测光幕上,代表母晶山区域的数据已是一片刺目的血红色。
韩信眼神一厉:“白起将军!”
“在。”冰冷的声音自通讯中传来,白起已然率领十名“暗刃”精锐,以杀戮道则强行破开凝固的空间,抵达了韩信所在的临时指挥点附近。
他们周身笼罩着血色的杀戮领域,那纯粹的“终结”之意,竟与“归墟”的“终末”有某种层面的对抗,暂时延缓了自身被晶化的速度,但也令他们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异常醒目。
“母晶山恐为劫眼。我需要你以杀戮道则,强行撕裂那一片区域的‘凝固法则’,制造一个短暂的‘缺口’或‘混乱’。我的人要尝试在那里捕捉一缕‘归墟道则’的样本!同时,掩护最后的转移队伍!”韩信快速说道。
“可。”白起没有多余言语,身形已化作一道血色惊鸿,直奔远方那座已开始散发出灰白色死寂光芒的巍峨水晶山——母晶山!
几乎在白起动身的同时,秦玄夜的圣念化身也凝实于流萤界上空。
他无法亲身降临(本体在闭关关键期,且需坐镇中枢),但磅礴的皇极守护道韵已透过遥远星空,轰然降临!
“皇极圣道——薪火不灭,庇护苍生!”
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海洋,以秦玄夜的圣念为核心扩散开来,竭力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晶化与剥离之力。
这光芒并非直接驱散晶化,而是在定义和加固“存在”本身!
凡光芒所及之处,晶化的速度明显减缓,尚未完全晶化的生灵感到一阵暖意,意识清明些许,正在进行的转移工作也顺利了一些。
然而,秦玄夜立刻感觉到沉重的压力。那“归墟道则”的侵蚀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冰冷、顽固、带着更高层面的“终末”权威,在不断地消磨、否定着他的守护道韵。
他如同在激流中逆行,每支撑一刻,圣念的消耗都极其巨大。
“韩信用心,白起用命……朕,亦不能退!”秦玄夜圣眸赤金光芒炽烈,体内那枚赤金道种疯狂旋转,更多的人道长河力量被接引而来。
母晶山。
此刻的母晶山,已不再是晶灵族的圣山,而像一颗巨大、狰狞的“终末之眼”。
山体完全化为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灰白水晶,散发出强烈的“存在剥离”与“万物归寂”的波动。
山巅之上,空间扭曲,一道细微却无比纯粹的灰白色裂隙若隐若现,仿佛连接着某个一切终结的源头——永寂深渊的投影节点!
白起毫无畏惧,直接冲入那灰白光晕笼罩的范围。
杀戮领域与归墟道则激烈碰撞,发出刺耳尖啸。他手中“戮圣剑”虚影凝实,剑身之上血光与道则符文纠缠。
“杀道极致——戮灭·斩虚!”
一剑斩出,并非斩向山体,而是斩向那弥漫的“凝固”与“剥离”法则本身!
血色剑光所过之处,灰白色的晶化法则被强行撕裂、搅乱,出现了一道短暂的“混乱带”。
但也仅此而已,那灰白裂隙依旧稳固,归墟道则源源不绝。
就是现在!
数道鬼魅般的身影从侧面闪出,正是奇策府最擅长能量捕捉与法则禁锢的“缚灵师”小队。
他们手持特制的、闪烁着不稳定空间波纹的“法则捕网”,趁着白起制造混乱的刹那,将捕网掷向那灰白裂隙的边缘,试图剥离、捕捉一缕逸散的归墟道则。
“大胆蝼蚁!窃取道则?!”冥冥中,仿佛传来了葬土意志冰冷震怒的波动。
那灰白裂隙猛地一颤,更加浓郁的归墟之力喷涌而出,如同潮水般反卷向缚灵师小队和白起!
“噗!”几名缚灵师手中的捕网瞬间晶化崩碎,人也被灰白光芒扫中,身体迅速开始晶化!
白起眼中血光爆射,竟不退反进,以自身杀戮领域硬撼那反卷的归墟潮汐,为手下和缚灵师争取刹那时间!“暗刃,带他们走!”
一名暗刃拼死抢出两名重伤的缚灵师,但第三人已彻底化为晶像。
而他们手中的捕网,虽然破碎,却有一张在崩碎前,似乎成功网住了一丝极其细微、不断挣扎扭动的灰白丝线——那正是被强行剥离的一缕“归墟道则”样本!
几乎在样本被捕获的瞬间,那灰白裂隙仿佛被激怒,猛然扩张!
更加恐怖的晶化浪潮以母晶山为中心,呈球形向整个流萤界疯狂扩散!天空、大地、海洋……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化为死寂的灰白水晶!连秦玄夜的守护道韵都被急剧压缩!
“浮生舟,全部撤离!立刻!”韩信嘶吼。
最后一艘满载晶灵族幸存者的浮生舟,在晶化浪潮追上前的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遁入不稳定的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而整个流萤界,在下一刻,彻底“凝固”了。
它不再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界域,而化为了一片漂浮在星空中的、庞大无比、死寂永恒的灰白水晶群。
没有声音,没有运动,没有生命,甚至连“时间”的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它成了一座诡异的、象征着“存在被终结”的宇宙墓碑。
秦玄夜的圣念化身在最后时刻撤回,看着那片彻底死寂的水晶星域,圣心传来阵阵刺痛。
尽管韩信和白起拼死努力,奇策府与各方全力救援,最终成功转移出的晶灵族幸存者,不足全族三成。
超过七成的晶灵族,连同他们美丽的家园,永远地凝固在了那片水晶坟墓之中。
浮生舟载着幸存者和那缕珍贵的“归墟道则”样本,在重重保护下返回大玄星区。
韩信疲惫却眼神明亮地看着那缕被多重封印的灰白丝线:“虽然代价惨重……但我们拿到了……”
白起沉默地擦拭着戮圣剑虚影上沾染的灰白晶屑,周身杀意凝而不散,盯着那片水晶星域,仿佛要将这“终末”的景象刻入骨髓。
秦玄夜的本体在悬空山密室中,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金芒的气息。
圣念的巨大消耗与目睹惨剧的冲击,让他心神激荡。
但与此同时,那枚赤金道种在对抗归墟道则、庇护残灵的过程中,似乎也吸收、融合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守护”与“存在”真谛的更深刻感悟。
他明白,这场精心策划的劫难,是敌人一次冷酷的示威,也是一次险恶的试探。
大玄虽然蒙受损失,却也并非一无所获。
接下来,如何利用这缕“归墟道则”样本,如何安抚幸存者,如何应对敌人必然接踵而至的后续手段,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密室,望向混沌深处,冰冷而坚定。
“以亿万生灵为祭品……此仇,朕记下了。永寂大帝……葬土……魔渊……混沌影主……待朕道成之日,必将尔等施加的终末,一一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