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重量，让萧凝霜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萧凝霜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这是……什么情况？
小凡……他怎么敢？
陈小凡是自己的师侄，是缥缈宫的弟子，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圣女，是小凡的师叔！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辈分的天堑！
按照萧凝霜以往的性子，或者说，按照任何一个正常女修的反应，此刻都应该立刻将陈小凡推开，然后厉声呵斥。
可不知为何，当萧凝霜感受到从陈小凡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疲惫气息时，萧凝霜自己那已经抬起的手，却怎么也推不下去。
萧凝霜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复杂和慌乱。
萧凝霜能感觉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这个脑袋，并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卸下所有防备的依赖和疲倦。
小凡……很累吗？
萧凝霜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发生的一幕幕。
从小凡拿出那张舒服到不像话的大床，到陈小凡默默地守在外面，为她们护法一夜。
还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散去的丹药香气……！
陈小凡一晚上没睡，是在为我们炼丹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凝霜的心，莫名地就软了下去。
是啊，陈小凡虽然看起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
这一路上，所有的危险都是陈小凡在前面扛着，所有的麻烦都是小凡在解决。
陈小凡就像一座山，为她们遮蔽了所有的风雨。
可山，也是会累的。
想到这里，萧凝霜心中那点被冒犯的羞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萧凝霜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萧凝霜僵硬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萧凝霜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好让陈小凡靠得更舒服一些。
算了，就让小凡靠一会儿吧。
就当是……报答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萧凝霜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萧凝霜不再去想什么师叔的威严，什么圣女的仪态，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陈小凡靠着自己，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线，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陈小凡其实也没想那么多。
陈小凡昨晚又是探查情报，又是炼制了半宿的丹药，精神确实高度紧绷。
此刻看到萧凝霜，不知怎么的，心里那根弦一下就松了。
萧凝霜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淡淡清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而是一种独特的、如同雪山之巅的莲花般的冷香，让人闻之心中宁静。
靠在萧凝霜香软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清冷与柔软，陈小凡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陈小凡甚至能听到萧凝霜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很有力。
萧凝霜师叔……这是紧张了？
陈小凡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陈小凡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嘴里含糊地嘟囔道，师叔，你的肩膀……还挺软的。
萧凝霜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从耳根，一直红到了雪白的脖颈。
这个混蛋！
刚刚升起的那点心疼和感动，瞬间被羞恼取代。
萧凝霜刚想发作，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掌拍飞，却听到陈小凡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绵长。
小凡……睡着了？
就这么靠着自己，睡着了？
萧凝霜举到一半的手，又一次僵在了半空。
看着陈小凡近在咫尺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片剪影，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安详和毫无防备的睡容。
萧凝霜心中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又泄了。
萧凝霜最终还是无奈地放下手，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小凡的……时间，就在这诡异而又温馨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林中的鸟儿开始鸣叫，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大床上，紫陌衣和萧若冰也先后醒了过来。
她们一睁眼，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昨天的疲惫和伤势，早已一扫而空，甚至感觉修为都精进了不少。
哇，小师弟这张床也太神奇了吧！
我感觉我能再打十个！
紫陌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别吵。
萧若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的大树下。
紫陌衣顺着萧若冰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整个人都石化了。
紫陌衣看到了什么？
紫陌衣看到她们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师弟，正安稳地靠在她们那位高冷如冰山、圣洁不可侵犯的圣女师叔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而她们的师叔，非但没有一掌把他拍死，反而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他靠着，脸上还带着一抹她们从未见过的……疑似红晕的东西？
我……我没眼花吧？
紫陌衣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对旁边的萧若冰说道。
萧若冰师姐！
你快看！
小师弟他……他……他怎么敢啊！
那可是师叔啊！
小凡不要命啦！
萧若冰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轻，但萧若冰的心思比紫陌衣要细腻得多。
萧若冰看到了陈小凡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也看到了萧凝霜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嘘！
小声点！
萧若冰一把捂住了紫陌衣的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没看出来小师弟很累吗？
师叔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想把他们吵醒吗？
被萧若冰这么一说，紫陌衣才冷静下来，她眨了眨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那边的情形。
好像……是哦。
紫陌衣小声嘀咕道，小师弟好像是挺累的。
不过……师叔她……她竟然没生气？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在她们的印象里，萧凝霜师叔对任何男子都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别说靠肩膀了，三尺之内都休想近身。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好奇，以及一丝丝连她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溜溜的味道。
就在这时，靠在萧凝霜肩膀上的陈小凡，似乎有所察觉，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陈小凡抬起头，还有些睡眼惺忪，正对上萧凝霜那双近在咫尺，带着一丝羞恼和一丝慌乱的清冷眸子。
然后，他又一转头，看到了不远处，正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两个的萧若冰和紫陌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