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580宇宙，九重天外，紫霄宫。
这里是此方宇宙权力的终极节点，也是法则汇聚的源头。
往日里，这里仙乐阵阵，愿力如海。
但今日，紫霄宫内的气氛比万年寒冰还要冷硬。
“没了。”
“又没了一批。”
昊天道祖身着金袍，端坐在正中的蒲团上。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昊天镜，镜中映照出的不是下界的繁华，而是一片片诡异的“空白”。
那是人口普查的数据漏洞。
“东胜神洲，三个凡人王朝，一夜之间，皇宫内院连带黎民百姓，共计三千七百万口，凭空消失。”
昊天道祖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地府那边查了吗？”
“查了。”
左侧阴影中，幽冥道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
“生死簿上，名字还在，但魂火……灭了。”
“不是被勾走了，也不是魂飞魄散，而是仿佛他们的存在被从因果律中硬生生抠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名字的空壳，状态变成了无法解读的‘未知’。”
未知。
对于执掌法则的道祖来说，这两个字比“天魔入侵”还要可怕。
它意味着有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边界，意味着他们的全知全能是个笑话。
“不仅是凡人。”
右侧，一直闭目推演的天机道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老眼中布满了血丝。
“就在刚才，我宗门内三位正在闭死关冲击合道境的太上长老，也……不见了。”
“什么？！”
昊天道祖猛地站起，金袍猎猎作响，“闭死关也能丢？”
“护山大阵是摆设吗？！”
“大阵完好无损。”
天机道祖苦涩地摇了摇头，干枯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轨迹。
“他们是在入定的一瞬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然后元神主动脱壳，顺着那道感应……飞走了。”
“主动？”
幽冥道祖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滚，“你是说，他们背叛了道统？”
“背叛了这方天地？”
“不像是背叛。”
天机道祖犹豫了一下，吐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荒谬的词。
“更像是……下班了。”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修仙乃是逆天而行，是不进则退的苦旅。
何来“下班”一说？
“荒唐！”
昊天道祖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案几，“定是那槐荫搞的鬼！”
“那条‘永眠之径’……他在挖我们的根！”
自从枯骨离开，他们瓜分了权柄，本以为能高枕无忧。
谁知那个早已离开的“前任”，竟然隔着维度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手釜底抽薪。
没有人口，就没有愿力。
没有愿力，他们的境界就会跌落，甚至会被法则反噬。
“不能再等了。”
天机道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疯魔乱世丹’已经化入天地灵气。”
“只要众生陷入狂暴，那条路的吸引力自然会断。”
三人齐齐看向昊天镜。
镜中，下界天元界。
那原本清灵的天地灵气，此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腥红。
那是足以让圣人都道心不稳的狂躁药力。
“杀！”
“杀光他们！”
“我要成仙！”
“挡我者死！”
画面中，无数修士双目赤红，凡人举起锄头互殴，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斗兽场。
那燃烧理智的疯狂，本身就成了一种极致的消耗，当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降临时，狂怒化作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好。”
幽冥道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只要心神不宁，何谈入梦？”
“那条路断了。”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了脸上。
昊天镜中的画面，突然卡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些正在疯狂厮杀的生灵，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住了。
举起的飞剑停在半空，挥舞的锄头僵在头顶。
他们赤红的双眼并没有恢复清明，而是……眼皮开始打架。
那种感觉，就像是正在全速运转的电脑，被人强行拔掉了电源线。
扑通。
扑通。
扑通。
像是多米诺骨牌倒塌。
战场上，无论是大乘期老怪，还是炼气期菜鸟，亦或是凡夫俗子，在短短三个呼吸内，全部倒地。
不是死了。
呼噜——呼噜——
震天的呼噜声，透过昊天镜的音频传输，清晰地回荡在紫霄宫大殿内。
“这……这是什么？！”
昊天道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疯魔乱世丹……过期了？”
“变成蒙汗药了？”
“不……不对……”
天机道祖死死盯着画面，手指颤抖，“那是法则层面的压制……”
“那是……强制关机。”
就在这时。
紫霄宫那号称万法不侵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吱呀——”
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位道祖猛地回头，神念瞬间锁定了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身笔挺的黑色燕尾服，胸口别着一枚用灰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徽章。
他的脸和那个让他们夜不能寐的“槐荫”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那种标准的、职业化的、带着三分讥笑七分漫不经心的笑容。
“各位董事，晚上好。”
梦中人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手里把玩着一颗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圆球。
“我是‘永恒眠境’驻G-580办事处的大堂经理。”
“听说，有人在给我们的潜在客户投毒？”
“你是何人！”
“竟敢擅闯紫霄宫！”
昊天道祖怒喝一声，抬手就是一道紫霄神雷。
这雷光足以灭杀仙人，却在靠近梦中人三尺之处，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仿佛那雷霆自己觉得累了，不想劈了。
“别这么大火气。”
梦中人随手一挥，那道恐怖的雷霆竟然变成了一束绚烂的烟花，在大殿上空炸开。
“我们老板说了，对于恶意竞争的同行，要给予最温暖的关怀。”
他举起手中的黑色圆球。
“这是老板特意为三位准备的见面礼。”
“概念技——【强制关机·终焉版】。”
“此服务为终身套餐，无续费烦恼，一次体验，永享安宁。”
话音未落，梦中人轻轻一抛。
那颗黑球轻飘飘地飞向大殿中央。
它没有惊人的速度，也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
但在它脱手的瞬间，三位道祖感觉自己的道果都在颤抖。
那是……终结的气息。
那是万物归宿的召唤。
“挡住它！！”
天机道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祭出了本命龟甲。
昊天道祖和幽冥道祖也不敢怠慢，纷纷打出最强防御神通。
然而。
黑球触碰到龟甲，龟甲上的符文瞬间黯淡，像是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变成了一堆石粉。
黑球穿过幽冥黑雾，那些黑雾像是见到了祖宗，乖乖地缩回了虚空。
最后，黑球悬停在三人头顶，轻轻炸开。
嗡——
没有爆炸。
只有一道黑色的波纹，瞬间扫过三人的身体。
那一刻，时间停止了。
昊天道祖感觉自己那颗跳动了无数纪元的道心，突然不想跳了。
幽冥道祖感觉自己那掌控生死的权柄，变得无比沉重，只想扔掉。
天机道祖感觉自己推演了一辈子的天机，全是废话，不如睡一觉来得实在。
“累……”
昊天道祖的双腿一软，竟然直接瘫坐在了蒲团上。
他那挺直了千万年的脊梁，此刻弯了下去。
“这就是……你们一直在对抗的东西。”
梦中人的声音在他们浑浊的意识中响起。
“不是毁灭，是归宿。”
“你们拼命维持这个宇宙的运转，拼命收割愿力，拼命维持自己的高高在上。”
“累吗？”
“看看你们的道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吧？”
“老板说了，这颗球不支持退货。”
“好好睡一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随着梦中人的话语，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彻底淹没了三位道祖。
昊天道祖眼皮重如千钧，他最后看了一眼昊天镜。
镜中，那些倒在战场的生灵，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安详。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流失”。
不是被掠夺。
是被拯救。
扑通。
昊天道祖倒在了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了第一声呼噜。
紧接着是幽冥道祖，最后是天机道祖。
三位站在宇宙顶点的存在，就像是三个在网吧通宵了三天的少年，头一歪，睡死过去。
梦中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
“搞定。”
“收工。”
他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脚步一顿。
只见那个最先倒下的天机道祖，身体突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神念，从他那沉睡的躯壳中飘了出来。
那是一枚玉简。
玉简并没有攻击梦中人，而是悬浮在半空，表面闪烁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替我……向槐祖问好。】
【这烂摊子……我也不想管了。】
随后，那道神念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出了紫霄宫，冲向了天外，直奔那条遥远的“永眠之径”而去。
肉身留守，元神跑路？
梦中人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老头……有点意思。”
“看来，这旧宇宙的墙角，比想象中还要好挖啊。”
他伸手接住那枚玉简，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祝各位……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