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洒满西陲连绵的戈壁。清玄与云深的身影被拉得颀长,二人踏着滚烫的沙砾,朝着远处隐在暮色里的一座古寺行去。
那寺名唤落伽古寺,传闻始建于南北朝,香火鼎盛过千年,却在百年前一场风沙后沉寂,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唯有寺中那尊释迦牟尼佛石像,依旧矗立在大雄宝殿的废墟之上。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三哥墨尘的另一缕魂魄碎片。据酆都印内残存的幽冥古道气息指引,碎片便藏在这古寺深处,且被一股极浓的执念包裹,寻常术法根本无法触及。
“小妹,小心些。”云深抬手拂去清玄发间的沙粒,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萦绕,“这戈壁无风无浪,却连罗盘都失灵了,定是有东西在干扰。”
清玄颔首,紫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掌心紧握着酆都印,玉印上的龙凤图腾隐隐发烫:“我感觉到了,那执念里有悲苦,有不甘,却无半分戾气,应是个苦命之人的魂魄所化。”
说话间,二人已踏入古寺山门。山门早已倾颓,朱红漆皮剥落殆尽,门楣上的“落伽古寺”四字,却依旧风骨凛然,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慈悲。
穿过满是荒草的庭院,便是大雄宝殿的废墟。断柱残瓦间,那尊丈高的释迦牟尼佛石像端坐正中,佛光虽淡,却生生护住了周身丈许之地,不见半分风沙侵蚀。
而在佛像的莲座之下,正萦绕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中,隐隐有一缕莹白的光芒闪烁——正是墨尘的魂魄碎片。
“找到了。”清玄眼中一亮,刚要上前,却被云深拉住。
“别急。”云深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落在那团灰蒙蒙的雾气上,“这雾气是执念所化,贸然触碰,会被卷入执念幻境。”
话音未落,那团雾气突然剧烈翻涌起来,紧接着,一道凄婉的女声在废墟中响起,带着穿透岁月的哀伤:“负心人……你为何负我……”
清玄心头一颤,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意识,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幻。
残垣断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雕梁画栋的禅房,窗外月光皎洁,洒在桌案上的素笺上。一个身着青裙的女子正伏案作画,眉目间满是柔情,画纸上,是一个身披袈裟的年轻僧人的背影。
“阿玄,待我画完这幅《月下禅影》,便与你同去江南,看杏花烟雨。”年轻僧人的声音温和,从门外传来。
青裙女子回眸一笑,眉眼弯弯:“慧明师兄,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
画面流转,却是三年后的江南。杏花如雨,落满青石板路。女子撑着油纸伞,站在渡口,等了一日又一日,却始终不见那个身披袈裟的身影。
直到最后,她等来的,是一封沾着泪渍的书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佛门清净,六根不净者,不可留。君当忘却前尘,各自安好。”
女子捧着书信,在杏花雨中站了三天三夜,最终,油尽灯枯,魂归黄泉。而她至死都不知道,那年轻僧人并非负心,而是在返寺途中,遇上了山匪,为护一方百姓,以身殉道。
“原来如此……”清玄的意识从幻境中抽离,眼眶微红,“她的执念,是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云深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执念太过深重,与墨尘的魂魄碎片纠缠在一起,若强行剥离,碎片会受损。”
清玄沉默片刻,抬头望向那尊释迦牟尼佛石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抬手摘下头顶的九阳玉佩,又取出数张镇魂符,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佛曰,众生皆苦,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清玄的声音清亮,带着紫袍小天师的悲悯,“这位姐姐,你的执念,该放下了。”
她将九阳玉佩悬于佛像头顶,玉佩的至阳金光与佛像的淡金佛光交融,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柱,笼罩住那团灰蒙蒙的雾气。同时,她将镇魂符点燃,符纸化作金色的梵文,融入雾气之中。
“慧明师兄没有负你,他以身殉道,护了一方安宁。”清玄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他在临终前,还握着你画的那幅《月下禅影》,口中念着你的名字。”
雾气剧烈翻涌,那凄婉的女声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颤抖:“真的……真的吗?”
“千真万确。”清玄抬手,将酆都印的力量注入光柱,玉印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正是那年轻僧人手持画卷,与山匪浴血奋战的画面。
影像的最后,僧人含笑闭目,手中的画卷被鲜血染红,却依旧紧紧攥着。
“师兄……”雾气中传来一声哽咽,紧接着,那团灰蒙蒙的执念开始消散,化作点点莹光,融入佛像的佛光之中。而那缕莹白的魂魄碎片,则缓缓飘出,落入清玄的掌心。
碎片入手温润,与之前在幽冥古道寻得的碎片隐隐共鸣。
就在这时,佛像的莲座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枚刻着“慧明”二字的木鱼,从缝隙中滚落出来。木鱼上,还系着半块褪色的青裙布。
清玄弯腰拾起木鱼,心中感慨万千。
云深走上前来,看着她掌心的魂魄碎片,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又寻回一缕,离三哥苏醒,又近了一步。”
清玄点头,将碎片与木鱼一同收入乾坤袋,转身对着佛像恭敬一拜:“多谢佛祖庇佑。”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戈壁的夜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杂乱,隐约还夹杂着兵刃相接的脆响。
云深的脸色骤然一变,冰蓝色的灵力瞬间布满全身:“是暗影议会的人!他们追来了!”
清玄眸色一凛,紫袍翻飞间,桃木剑已然出鞘,紫金色的剑气划破暮色:“来得正好!新仇旧恨,今日一并清算!”
佛像前的佛光,在夜色中愈发璀璨,仿佛在为这对兄妹,镀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