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刚欲起身,一道魁梧身影已横挡在前。李霸双目赤红,周身混沌罡气翻腾如沸:“父亲不可!这老太婆诡计多端,二哥就是前车之鉴!让我去,把她擒来换回哥哥!”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金流光射向阵前,声如雷霆炸响:“老虔婆!速速放了我二哥,否则爷爷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说话间,李霸右臂暴涨,混沌罡气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手,五指如山岳,掌心浮现吞噬万物的混沌旋涡,悍然抓向碧罗道祖!这一抓含怒而发,威力比平日更胜三分,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裂,露出其后漆黑的虚空。
伐天阵中众仙惊呼。李霸虽鲁莽,但这“混沌擒天手”确实已得李超七分真传,便是道祖也不敢硬接。
碧罗道祖却连眼皮都未抬。
她身侧,那位绯红霓裳的彩霞仙子柳眉倒竖,一声娇喝:“大胆狂徒!”声如金玉交击,清脆中带着凛然怒意。
只见她广袖轻扬,对着那遮天黑手轻轻一拂。
袖口展开的刹那,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拧了一把!
李霸的混沌擒天手在距离碧罗道祖十丈处骤然凝滞,不是被挡下,而是那片空间本身开始扭曲、折叠、收缩!黑色巨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从遮天蔽日到百丈、十丈、一丈……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吸入那只绯红袖口之中。
“什么?!”李霸瞳孔骤缩,想抽身后退,却发现自己周身空间已如铁板一块。他狂吼一声,半部道祖的修为全力爆发,定海珠从怀中飞出,湛蓝光华欲定乾坤——
可还是迟了。
彩霞仙子袖口再抖。
李霸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景象飞速倒退。他看见父亲惊怒的脸,看见小凤欲冲出的身影,看见百万大军骇然的神色……然后一切都化作流光,没入一片温软的黑暗。
三息。
从出手到被收,不过三息。威震五重天、拳镇八方敌的李霸,连一招都没能递出,便被收入袖中。
彩霞仙子冷哼一声,转身回阵,绯红裙摆划过一道凌厉弧线。入得大帐,她袖口向下轻轻一抖——
“砰!”
李霸重重摔在帐中白玉地面上,震得整座大帐微微摇晃。他还未及挣扎,彩霞仙子纤指一点,一道金绳自虚空浮现,如灵蛇般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捆仙绳看似普通,却蕴含大罗道纹,任他混沌体如何运转,都挣脱不得分毫。
“三弟!”一旁被捆的李昊失声惊呼。
李霸艰难扭头,看到同样被缚的二哥,双目瞬间血红:“二哥!这妖女使诈!有本事放开我,真刀真枪……”
“闭嘴。”彩霞仙子冷声打断,指尖轻弹,一道禁言符没入李霸眉心,他顿时张口无声,只能怒目而视。
帐外,伐天军阵已是一片哗然!
“三公子也被擒了?!”
“那是什么神通?袖里乾坤?可袖里乾坤不是只能收物吗?怎连人都……”
“那三个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李超身后,众道侣已然乱了方寸。王慧脸色煞白,娇躯微颤,楚若璃更是双目赤红,素手已按在腰间斩天剑上——此剑是她本命法宝,曾随李超征战诸天,剑出必饮血。
“放开我儿!”楚若璃厉喝,斩天剑铮然出鞘半寸,凛冽剑意冲霄而起,竟在头顶凝成一柄千丈剑影。她踏步就要冲出,却被李超伸手拦住。
“璃儿,冷静。”李超声音低沉,眼中混沌之气流转如漩涡,“对方若想杀昊儿霸儿,方才便可下手。既未杀,便有转圜余地。”
“可是——”
楚若璃话音未落,对面大帐帘幕再掀。
这一次走出的,是那位身着渐变羽衣的彩鸾仙子。
她缓步来到阵前,步伐轻盈如踏云,渐变的幽蓝至墨紫裙摆在微风中轻漾,衣上鸾鸟暗纹若隐若现。不同于彩云的清冷、彩霞的明艳,她美得空灵缥缈,浅紫色的眼眸扫过伐天阵中,最终落在小凤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彩鸾仙子俏脸倏地飞红。
她低下头,玉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柔如春日细雨,却因羞涩而微微发颤:“叔叔……俺师尊说……说……”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才细声细气地接着道:“说你是不是有个义子,叫……叫小凤的……让他前来搭话。”
最后几字几乎低不可闻,说完她整张脸已红透如熟透的仙桃,连耳根都染上绯色,那双浅紫色眼眸慌乱地垂下,不敢再看任何人。
这番姿态,哪像是两军阵前的叫阵,分明是闺阁少女羞见意中人的模样!
伐天阵中,众仙面面相觑,气氛一时诡异。
小凤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他虽性情温和,但见两位兄长相继被擒,此刻又见这女子扭捏作态,只觉受了莫大羞辱。他一步踏出阵前,白衣猎猎,眉目含煞:“妖女!速速放了我两位兄弟!否则——”
话音未落,他掌心已托起玄黑落魂钟,钟身人脸符文疯狂游走,凄厉魂啸即将迸发!
“小心!”李超急喝,却已来不及。
彩鸾仙子抬头看了小凤一眼,那浅紫色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有羞涩,有歉然,有无奈,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广袖轻扬。
依旧是那招袖里乾坤,可彩鸾施展起来,却与两位师姐截然不同。彩云的袖纳乾坤清冷肃杀,彩霞的袖纳乾坤炽烈刚猛,而彩鸾的袖纳乾坤……却带着一种梦幻迷离的柔和。
没有空间扭曲的暴烈,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小凤只觉周身一暖,仿佛坠入一片柔软的云絮,眼前景象渐渐模糊,落魂钟还未祭出,便连人带钟被卷入袖中。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甚至带着几分温柔。
彩鸾仙子收回衣袖,低头看了看微微鼓起的袖口,脸上红晕更盛。她不再多言,转身快步回阵,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大帐内,彩鸾将袖口向下轻抖。
小凤飘然落地,未像两位兄长那般被摔,反而如羽毛般轻盈。他还未站稳,彩鸾已一指点了过来,捆仙绳缠绕而上——只是捆得比其他两人松了些许。
“大哥!”李昊、李霸同时惊呼。
小凤看着同样被缚的两位兄弟,再看向帐中那三位风姿各异的仙子,最后目光落在端坐主位、闭目养神的碧罗道祖身上,心中羞愤交加。
他们三兄弟,一个持诛仙剑塔镇五重天,一个凭混沌拳珠破五重天,一个以凤凰焰钟焚五重天——威名赫赫,战功彪炳,仙界谁人不惧?
可今日,竟在这二十二重天,被三个看似柔弱、毫无修为气息的女子,用同一招袖里乾坤……尽数生擒!
还捆得像三只待宰的羔羊!
“士可杀不可辱!”李霸虽被封了言语,却以神念怒吼,周身混沌罡气疯狂冲撞捆仙绳,震得绳索金纹明灭不定。
“大哥冷静。”李昊相对沉稳,传音道,“这绳索内蕴大道真纹,蛮力冲不开。且看她们究竟意欲何为。”
小凤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彩鸾仙子。彩鸾被他看得手足无措,悄悄往彩霞身后挪了半步,低头摆弄衣角。
就在这时,碧罗道祖缓缓睁眼。
她拄杖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三兄弟,微微点头:“根骨不错,心性尚需打磨。”说罢转身,“老身去请你们父亲来。有些俗事,该当面谈谈了。”
帐帘掀起,碧罗道祖蹒跚走出,再次来到阵前。
百里之外,伐天军阵气氛凝重如铁。王慧紧握李超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皮肉;楚若璃斩天剑已完全出鞘,剑锋直指碧罗道祖;其余众仙帝仙尊皆严阵以待,只等李超一声令下,便要拼死救人。
碧罗道祖却浑不在意,她看向李超,声音苍老平和:“李盟主,令郎皆安好。老身有些俗事需与盟主相商,可否帐内一叙?”
李超沉默片刻,抬手按下楚若璃的剑,又对王慧温声道:“慧儿放心,昊儿无事。”他环视众将,“全军戒备,未有我令,不得妄动。”
说罢,他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息已至碧罗道祖面前。
两人一前一后入帐。
帐内景象让李超瞳孔微缩——三个儿子被捆得结实实,虽无性命之忧,但显然吃了苦头。李霸怒目圆睁,李昊神色凝重,小凤则盯着彩鸾,目光复杂。
“父亲!”三子同时开口。
李超抬手示意他们稍安,转身看向碧罗道祖,拱手道:“前辈这是何意?若我儿有得罪之处,李某在此赔罪。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碧罗道祖呵呵一笑,示意李超落座:“李盟主误会了。老身擒他们,非为刁难,只是这三个小子出道以来顺风顺水,未遇挫折,心性浮躁。今日略施薄惩,磨磨他们的棱角罢了。”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光芒:“至于放人……自然是要放的。不过在放之前,老身有一桩俗事,需与李盟主商议。”
“前辈请讲。”李超正色道。
碧罗道祖轻抚木杖,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雷,炸响在帐中每一个人心头:
“一万年前,老身以‘天命衍算法’推演天机,算定今日之局。”
“我门下这三个徒弟,与你膝下这三个儿子,有一段天注定的姻缘。”
“姻缘线牵,因果早定,此乃天道运转,非人力可违。”
她抬眼,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李家父子,又看向羞得低下头去的三个徒弟,一字一顿:
“今日,老身欲为他们六人——”
“主持婚礼,拜堂成亲。”
帐中死寂。
李超怔在当场。
李昊、李霸、小凤三兄弟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彩云、彩霞、彩鸾三女则羞得满脸通红,彩鸾更是以袖掩面,耳根都红透了。
良久,李霸的神念第一个炸开:“老虔婆你疯了?!两军阵前,你抓我们来成亲?!”
碧罗道祖瞥了他一眼,枯瘦的手指轻轻一点。
李霸的禁言符威力加倍,连神念都发不出了。
她看向李超,神色肃穆:“李盟主,此事看似荒唐,实则关乎天道运转,关乎你伐天大业,更关乎……三十三重天未来格局。你,可愿听老身细说缘由?”
李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缓缓坐下:
“前辈……请讲。”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远远超出两军对垒的范畴。
一场姻缘,或许将改变整个伐天之战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