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桥之上,彻骨的死寂被骤然打破。
那些从裂谷寒雾中浮现的“冰骸”,并非骷髅骨架,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存在。它们由半透明的冰晶构成大致的人形或兽形轮廓,内部却涌动着灰白色的、充满怨念与死寂的寒流。没有五官,唯有两点幽蓝色的磷火在头颅位置缓缓燃烧,死死锁定着桥上的闯入者。它们移动时悄无声息,如同冰面上滑行的鬼魅,唯有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寒魂低语”,随着它们的靠近愈发清晰、刺耳,如同无数冰锥刮擦着神识。
“呜——嗷——!”
无声的尖啸直接在精神层面炸开!数头距离最近的冰骸率先发动攻击!它们抬起由冰锥构成的“手臂”,猛地一挥,数道凝练的、呈现灰白之色的“冰魄死光”便撕裂寒雾,带着冻结灵魂的恶意,直射凌邪与云芷鸢!
与此同时,桥面两侧的寒雾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猛然翻卷而上,化作无数条灰白色的雾索,缠绕向两人的双腿,试图将他们拖入下方的无底寒渊!
前后夹击,上下交攻!
“凰炎护体!”云芷鸢清叱一声,双手向外一分,金红色的净世凰炎如同绽放的火莲,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化作一道旋转的火焰屏障,将她与凌邪牢牢护在其中!炽热的高温与极致净化之力,正是这些阴寒死寂之物的克星!
嗤嗤嗤——!
冰魄死光撞在凰炎屏障上,发出剧烈的侵蚀声,灰白与金红激烈对撞、湮灭,大量寒雾被瞬间蒸发。凰炎屏障剧烈荡漾,云芷鸢脸色微微一白,显然同时抵挡数道攻击颇为吃力。那些缠绕而来的寒雾锁链,在接触凰炎的瞬间也纷纷断裂、消散。
然而,冰骸的数量在增加!寒雾之中,更多的幽蓝磷火亮起,粗略一扫,竟有不下二十头!它们似乎没有痛感,也不惧损耗,前赴后继地涌来,不断发射冰魄死光,更有些试图直接扑上,用冰冷的躯体撞击、撕扯凰炎屏障。那刺耳的“寒魂低语”也愈发密集,如同魔音灌脑,不断冲击着“冰心守念”的屏障。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凌邪眼神冰冷。他的混沌雷域在这里效果大打折扣,极寒环境严重抑制了雷霆的活性与爆发力。而混沌熔炉虽然渴望吞噬这些充满负面能量的寒流,但眼前冰骸数量太多,攻击频率太高,贸然吞噬很可能被撑爆或反噬。
必须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芷鸢,护住我三息!”凌邪低喝,体内混沌熔炉虚影骤然高速旋转!这一次,他没有尝试直接吞噬外界的冰寒能量,而是将目标,对准了自身——对准了之前与轩辕战战斗时,强行吞噬炼化那“血煞破灭咒”后,残留在熔炉深处、尚未完全驯服的那一丝狂暴的“破灭煞气”!
他要以这丝煞气为引,结合混沌雷霆的霸道与寂灭之丝的侵蚀,演化出一种能在极寒环境中保持足够杀伤力的混合攻击!
“融煞入雷,寂灭为锋!”
凌邪右手并指,指尖不再是纯粹的紫金雷光,而是缠绕上了一缕暗红色的煞气细丝,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灰黑气流。三种性质迥异、却又都充满破坏性的力量,在混沌熔炉的强行熔炼与意志统御下,艰难地融合、压缩!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体内引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指尖的皮肉甚至开始龟裂渗血。但他眼神坚定,强行将这股混合了“雷霆”、“破灭”、“寂灭”三种特性的全新力量凝聚成型!
“劫指——破煞!”
一指点出,无声无息。一道纤细的、呈现暗红与灰黑交织、内蕴紫金雷芒的奇异光束,如同最刁钻的毒刺,瞬间穿透了凰炎屏障,射向冲在最前方的一头冰骸!
那冰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幽蓝磷火猛地一跳,体表凝结出厚厚的冰甲。
然而——
噗!
暗红灰黑光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冰甲,没入冰骸体内!没有爆炸,没有巨响。但那头冰骸的动作骤然僵住,体表迅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是冰晶破碎的白色,而是迅速蔓延的暗红与灰黑!其体内涌动的灰白寒流,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被那光束中蕴含的破灭与寂灭之力瓦解、侵蚀、同化!
仅仅一息,那头冰骸便彻底崩解,化为无数黯淡的冰晶粉末,连同那点幽蓝磷火一起,被暗红灰黑光束残留的吸力牵扯,倒卷而回,没入凌邪指尖!
一股冰冷、死寂、却蕴含着精纯“极寒本源”碎片与庞大怨念残留的能量,顺着指尖涌入凌邪体内,被蓄势待发的混沌熔炉一口吞下!
嗡!
熔炉剧烈一震,炉壁上的纹路光芒闪烁。那股能量太过冰冷且充满负面意念,让凌邪瞬间如坠冰窟,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但他早有准备,“冰心守念”法门全力运转,稳住心神,同时混沌熔炉疯狂转动,以雷霆之力为锤,以混沌意志为火,强行碾磨、分解这股能量!
大部分怨念与死寂杂质被排出体外(化作他体表凝结的黑色冰霜),而其中最精纯的一缕“极寒本源碎片”与一丝“冰魄怨念精华”,被成功剥离出来。极寒本源碎片融入了熔炉,让他对冰原环境的抗性与理解增强了一丝;而那冰魄怨念精华,则被那缕破灭煞气吸收、同化,使其变得更加凝练、阴寒。
一击奏效!不仅击杀一头冰骸,更“掠夺”了其部分本源,反哺自身!
但代价也不小。凌邪指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体内经脉火辣辣地痛,强行融合三种力量对自身负担极大。而且,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周围的冰骸,它们发出更加狂暴的精神尖啸,攻势如潮水般涌来!
“凌邪!”云芷鸢见他受伤,心中一急,凰炎屏障波动了一下,险些被几道冰魄死光突破。
“我没事!”凌邪咬牙,强忍不适,“继续!为我争取间隙!”
他如法炮制,再次凝聚“破煞劫指”,但这一次,他刻意控制着输出,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以更快的频率,点向那些试图靠近或攻击最猛烈的冰骸。每一指落下,虽未必能立刻击杀,却也能重创冰骸,瓦解其部分攻击,并掠夺一丝微弱的能量反馈。
云芷鸢也改变了策略。她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凰炎凝聚成一道道细密的火线,如同拥有灵性的火蛇,主动出击,缠绕、焚烧那些被凌邪指力创伤或动作迟缓的冰骸。凰炎的净化之力对这些阴寒之物效果显着,往往火线一缠,冰骸便发出无声的惨嚎,躯体迅速消融。
两人一攻一辅,一远一近,配合越发默契。凌邪的“破煞劫指”在实战中不断调整、优化,对力量的融合与控制渐趋熟练,消耗和反噬也逐渐降低。云芷鸢的凰炎操控也越发精妙,在净化冰骸的同时,还能分心维持屏障,抵御“寒魂低语”的持续冲击。
冰骸虽多,却似乎缺乏真正的智慧与战术,只是凭着本能与怨念攻击。在凌邪二人有效的反击下,数量开始不断减少。灰白色的冰晶粉末与逸散的寒流在桥面上弥漫,又被凰炎焚烧净化。
就在两人即将清理完桥面上的冰骸,准备加速通过时,异变再生!
裂谷深处的寒雾,突然剧烈地翻腾、收缩,仿佛被某个巨大的存在猛然吸入口中!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所有冰骸加起来都要冰冷、浩瀚、且充满古老威严与无边怨毒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冰山,轰然降临!
咔嚓、咔嚓——
冰桥开始剧烈震动,桥面上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冰层!两侧的寒雾凝聚成两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冰晶构成的惨白巨手,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一左一右,朝着桥中心的凌邪与云芷鸢狠狠拍下!巨手未至,那恐怖的威压与寒意,已让两人的护体灵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行动都变得迟缓!
“是更强大的冰骸首领?还是……‘吞寒者’的爪牙?”凌邪心中警铃狂响!这一击的威力,绝对达到了归仙境的层次!绝非他们现在能硬抗的!
“走!”他一把拉住云芷鸢,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幽影雷遁!但在这被极寒法则严重压制的环境中,雷遁的速度和距离都大打折扣,堪堪在巨掌合拢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脱离了中心区域,朝着冰桥的另一端疯狂冲去!
轰隆——!!!
两只冰晶巨掌狠狠拍在桥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坚固无比的古老冰桥从中段应声断裂!无数巨大的冰块夹杂着灰白寒雾,如同雪崩般向着裂谷深渊坠落!
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极寒碎片,狠狠撞在凌邪二人后背!凌邪闷哼一声,口中溢血,强行将云芷鸢护在身前,以混沌雷罡硬抗了大部分冲击。云芷鸢也嘴角溢血,凰炎黯淡。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气浪抛飞出去,跌落在冰桥断裂后、靠近对岸的残存桥面上,滚出数十丈才勉强停下。
回头望去,来时的那段冰桥已彻底消失,只留下断崖般的裂口和翻腾的寒雾。那两只冰晶巨掌缓缓收回雾中,伴随着一声充满不甘与暴戾的、仿佛来自远古冰河时代的低沉嘶吼,渐渐隐没。裂谷中的寒雾似乎平息了一些,但那恐怖的意志并未远离,如同冰冷的眼睛,依旧在雾中注视着他们。
“咳咳……”凌邪咳出几口带着冰碴的淤血,体内翻江倒海,伤势不轻。强行催动不成熟的“破煞劫指”与承受归仙级攻击余波,让他雪上加霜。云芷鸢情况稍好,但灵力消耗巨大,凰炎本源也因持续催动而有些萎靡。
“快离开这里……那东西可能还会出手……”凌邪挣扎着站起,看向冰桥对岸。前方,是一片相对平缓、通向冰原深处的冰坡,暂时没有看到冰骸的踪迹。
两人相互搀扶,强提一口气,迅速离开断裂的冰桥边缘,向着冰坡深处遁去。一直奔出近百里,寻到一处被巨大冰岩环绕、可以避风的凹地,才停下脚步,布下简单的隐匿与预警阵法,开始疗伤调息。
凌邪内视己身,混沌熔炉虽然因吞噬了几缕冰骸本源而略有壮大,但炉壁上又多了几道细微裂痕,是刚才强行催动和承受冲击所致。不过,他也感觉到,熔炉对“极寒”属性的能量,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弱的“适应性”,炼化效率比最初快了一丝。
云芷鸢则默默温养着凰炎,同时警惕着四周。
待伤势稍稳,凌邪取出冰凤玉佩。经过刚才的激战和那恐怖意志的冲击,玉佩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清晰的悸动——不再是单纯的警示,而像是一种……共鸣?仿佛在呼应着冰原深处某个同源的存在,又像是在为他们的靠近而“欣喜”?
“洛雪……一定就在前面了。”凌邪握紧玉佩,看向冰坡尽头那更加巍峨、更加寒冷的冰山轮廓。根据寒歌的地图,穿过这片区域,就将抵达“永恒冰宫”的外围。
但寂静裂谷的遭遇,让他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冰原的恐怖。仅仅是一条裂谷,就隐藏着如此可怕的意志和冰骸大军,那作为冰皇传承核心之地的“永恒冰宫”和“冰渊”,又会是何等龙潭虎穴?
洛雪独自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传承,还遭遇了变故……凌邪不敢细想。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凌邪眼神坚定,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亘古冰封的绝地,他也必须闯过去。
云芷鸢轻轻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言的支持与温暖。
短暂的休整后,两人再次上路。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冰原的风雪似乎更急了,铅灰色的天空低压下来,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那冰山之后酝酿。
而洛雪留下的血迹与标记,如同断续的星火,依旧在前方冰冷的天地间,为他们指引着方向,也诉说着一段孤独而艰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