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站在冥河尽头，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官印在跳动，像是和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那股力量从指尖传到全身，血脉里有热流在走动。
十根石柱开始亮起，一道接一道，暗金色的纹路顺着柱身往上爬。最中间的大殿缓缓显出轮廓，门框上的“转轮”二字慢慢清晰。殿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门槛上时，听见一个声音。
“千年无主，今日终迎真君。”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铜铃。他抬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大殿中央。灰袍披肩，手里拿着长勺，面容看不清。那身影看了他一眼，随即化作一缕烟，飘进了殿心的铜炉里。
系统的声音立刻响起。
【检测到转轮殿完全建成，孟婆汤配方已解锁】
陈昭没动。
他知道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从前他只是重建地府的一部分，现在轮回的钥匙真正到了手上。只要熬出孟婆汤，滞留人间的亡魂就能重新投胎，阴阳之间的裂缝也能被补上。
可他也知道，这汤不是随便能煮的。
玉瓶从背包里拿出来，空的，透明。他盯着它，等系统说下一步。
【孟婆汤需三味主药：忘川水、奈何桥石、阴司泪】
三个名字落下，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前两样还能理解，最后一味他没听过。阴司泪？谁的泪？
他试着割破手指，让血滴进玉瓶。液体刚落进去，就被弹了出来，像是被什么排斥。
系统提示：【非臣属之泪，不具轮回封印之力】
他收手，把玉瓶握紧。
这时，雾中走来一个人。
白衣，高帽，帽檐上写着“一见生财”。谢必安站在殿外，没有进来。他看着转轮殿，又看了看陈昭手中的瓶子，嘴角动了动。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陈昭点头，“你知道这第三味药？”
谢必安没答。他走进殿内，脚步很轻。走到铜炉前，他伸手摸了摸炉壁，动作像是在确认一件老朋友是否还在。
“我送走过很多人。”他说，“有的不肯走，有的舍不得。我念往生咒，他们听不进去。最后只能强行勾魂。”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
“有个小姑娘，抱着她弟弟的骨灰盒，死都不肯松手。她说她在等妈妈回来接他们。我劝了三天，她不信人会死两次。第四天，我用锁链把她拖走了。那天晚上，我哭了。”
陈昭没说话。
谢必安抬头，看向他。
“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地府要让人忘记一切。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为了断情，是为了让他们能重新开始。可我自己……一直记得那些脸。”
他闭上眼。
一滴水从眼角滑下来。
还没落地，那滴泪就变成了幽蓝色的光点，轻轻飘进玉瓶。
玉瓶猛地一震。
紧接着，地面裂开一道口子，黑水涌出，带着淡淡的腥气——忘川水自行灌入瓶中。半块灰色石头从空中落下，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裂痕，是奈何桥崩塌后残留的碎片。
三物合一。
瓶中药液开始翻滚，颜色由黑转灰，再泛出一点金光。整个转轮殿都安静了，连风都停了。
陈昭把玉瓶放在铜炉上。
炉心突然亮了。没有火种，也没有引燃的东西，那团光就这么出现了，稳定地烧着。玉瓶底部接触火焰的地方开始发红，里面的液体缓缓冒泡。
他知道，只要继续加热，孟婆汤就会成形。
但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喊叫。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呼吸。他转头看向殿外，发现冥河两岸不知何时站满了影子。
有穿校服的学生，有拄拐的老人，有浑身湿透的女人。他们都朝这边望着，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希望。有些人已经走到了台阶下，却不敢再上前。
魂潮来了。
这些是千年来没能投胎的亡魂，感应到轮回重启，自发聚集到这里。人数越来越多，挤满了整片河岸。他们的气息叠加在一起，压得空气都变重了。
谢必安退到角落，靠在招魂幡上。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幡杆顶端，低声念起了往生咒。音节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稳稳扎进混乱的魂流中。
陈昭走上高台，站在轮回盘旁边。
他抬起手，官印浮现在掌心上方，旋转着，释放出一层层波纹。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宣告。
“本座在此，尔等安魂。”
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
所有亡魂同时停下动作。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松开了紧握的手，慢慢跪了下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片一片地跪下去，直到整个河岸都伏着黑压压的人影。
轮回盘轻轻转动了一下。
只是一小段弧度，发出久违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终于被推动。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转轮殿已归位，孟婆汤可炼，六道轮回即将重启】
陈昭盯着炉上的玉瓶。
里面的液体已经变成灰金色，表面浮着一层微光。只要再烧一刻钟，汤就成了。但他没有催火，也没有加温。
他知道一旦这锅汤煮开，规则就会改变。不只是亡魂的命运，还有活着的人。那些靠怨气修炼的邪修，那些藏在暗处操控生死的势力，都会受到影响。
他也知道，有人不会让他成功。
谢必安忽然抬头，望向远方的冥河入口。
“有人在靠近。”
陈昭没回头。
“谁？”
“不知道。但不是鬼，也不是人。”
话音刚落，炉中的火焰跳了一下。